作者: 徐霞客(1587年—1641年),名弘祖,字振之,号霞客,明代地理学家、旅行家。他出身于江苏江阴的书香门第,自幼博览群书,尤好地理。成年后放弃科举,专注于游历考察,足迹遍及中国16个省区。
年代:明代(17世纪)。
内容简要:全书共60余万字,记录了徐霞客30余年的旅行见闻,内容涵盖地理、地貌、水文、风俗等。他以科学的态度考察山川河流,尤其对喀斯特地貌的研究具有开创性意义。该书不仅是地理学经典,也是文学佳作。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徐霞客游记-楚游日记八-原文
十一日平明行,二十五里,过黄杨铺,其地有巡司。又四十里,泊于七里滩。是日共行六十五里。自入舟来,连日半雨半晴,曾未见皓日当空,与余病体同也。
十二日平明发舟。二十里,过冷水滩。聚落在江西岸,舟循东岸行。是日天清日丽,前所未有。一舟人俱泊舟东岸,以渡舟过江之西岸,市鱼肉诸物。余是时体亦稍苏,起坐舟尾,望隔江聚落俱在石崖之上。盖濒江石骨嶙峋,直插水底,阛闠之址,以石不以土,人从崖级隙拾级以登,真山水中窟宅也。涯上人言二月间为流贼杀掠之惨,闻之骨竦。久之,市物者渡江还,舟人泊而待饭,已上午矣。忽南风大作,竟不能前,泊至下午,余病复作。薄暮风稍杀,舟乃行,五里而暮。又乘月五里,泊于区河。是晚再得大汗,寒热忽去,而心腹间终不快然。夜半忽转北风,吼震弥甚,已而挟雨益骄。是日共行三十里。
十三日平明,风稍杀,乃行。四十里,为湘口关。人家在江东岸,湘江自西南,潇江自东南,合于其前而共北。余舟自潇入,又十里为永之西门浮桥,适午耳,雨犹未全止。诸附舟者俱登涯去,余亦欲登陆遍览诸名胜,而病体不堪,遂停舟中。已而一舟从后来,遂移附其中,盖以明日向道州者。下午,舟过浮桥,泊于小西门。隔江望江西岸,石甚森幻,中有一溪自西来注,石梁跨其上,心异之。急索粥为餐,循城而北,乃西越浮桥,则浮桥西岸,异石嘘吸灵幻。执土人问愚溪桥,即浮桥南畔溪上跨石者是;钴鉧潭,则直西半里,路旁嵌溪者是。始知潭即愚溪之上流,潭路从西,桥路从南也。乃遵通衢直西去,路左人家隙中,时见山溪流石间。半里,过柳子祠,〔祠南向临溪。〕再西将抵茶庵,则溪自南来,抵石东转,转处其石势尤森特,但亦溪湾一曲耳,无所谓潭也。石上刻“钴鉧潭”三大字,古甚,旁有诗,俱已泐模糊不可读。从其上流求所谓小丘、小石潭,俱无能识者。按是水发源于永州南百里之鸦山,有“冉”、“染”二名。一以姓,一以色。而柳子厚易之以“愚”。按文求小丘,当即今之茶庵者是。在钴鉧西数十步丛丘之上,为僧无会所建,为此中鼎。求西山亦无知者。后读《芝山碑》,谓芝山即西山,亦非也,芝山在北远矣,当即柳子祠后圆峰高顶,今之护珠庵者是。又闻护珠、茶庵之间,有柳子岸,旧刻诗篇甚多,则是山之为西山无疑。余觅道其间,西北登山,而其崖已荒,竟不得道。乃西南绕茶庵前,复东转经钴鉧潭,至柳子祠前石步渡溪,而南越一冈,遂东转出愚溪桥上,两端〔架〕潇江之上,皆前所望异石也。因探窟踞萼,穿云肺而剖莲房,上瞰既奇,下穿尤幻,但行人至此以为溷围溷hùn厕所,污秽灵异,莫此为甚,安得司世道者一厉禁之。〔桥内一庵曰圆通,北向俯溪,有竹木胜。〕时舟在隔江城下,将仍从浮桥返,有僧圆面而长须,见余盘桓留连、徘徊久,辄来相讯。余还问其号,曰:“顽石。”问其住山,曰:“衡之九龙。”且曰:“僧即寓愚溪南圆通庵。今已暮,何不暂止庵中。”余以舟人久待,谢而辞之,乃返。
十四日余早索晨餐,仍过浮桥西,见一长者,余叩问此中最胜,曰:“溯江而南二里,濒江为朝阳岩。随江而北,转入山冈二里,为芝山岩。无得而三也。”余从之,先北趋芝山。循江西岸半里,至刘侍御山房山中书屋。讳兴秀,为余郡司李者也。由其侧北入山,越一岭,西望有亭,舍之不上。由径道北逾山冈,登其上,即见山之西北,湘水在其北而稍远,又一小水从其西来,而逼近山之东南,潇水在其东,而远近从之。潇江东岸,又有塔临江,与此山夹潇而为永之水口者也。盖北即西山北走之脉,更北尽于潇、湘合流处,至此其中已三起三伏,当即《志》所称万石山,而郡人作记或称为陶家冲,土名。或称为芝山,似形似名。或又镌崖历亭,《序》谓此山即柳子厚西山,后因产芝,故易名为芝,未必然也。越岭而北,从岭上东转,前望树色掩映,石崖藿珮,知有异境。亟下崖足,仰而望之,崖巅即山巅,崖足即山足半也。其下有庵倚之,见路绕其北而上,乃不入庵而先披找寻路。遥望巅崖耸透固奇,而两旁乱石攒绕,或上或下,或起或伏,如莲萼芝房,中空外簇,随地而是。小径由其间上至崖顶,穿一石关而入。有室南向,门闭不得入,绕其南至西,复穿石峡而入焉,盖其侧有东西二门云。室止一楹,在山顶众石间。仍从其西峡下至崖足,一路竹木扶疏,玉兰铺雪,满地余香犹在。入崖下庵中,有白衣大士甚庄严,北有一小阁可憩,南有一净侣结精庐依之。门在其左,初无从知,问而得之,犹无从进,〔僧〕忽从内启扉门揖入,从之。小庭侧窦,穿卧隙而上,则崖石穹然,有亭缀石端,四窗空明,花竹掩映,极其幽奥。僧号觉空,坚留沦茗,余不能待而出。
仍从旧路,南至浮桥。〔闻直西四十里有寺曰石门山,最胜,以渴登朝阳岸,不及往。〕令顾奴从桥东溯潇放舟南上;余从桥西,仍过愚溪桥,溯潇西崖南行。一里,大道折而西南,〔道州道也。〕由岐径东南一里,则一山怒而竖石奔与江斗。逾其上,俯而东入石关,其内飞石浮空,下瞰潇水,即朝阳岩矣。其岩后通前豁,上覆重崖,下临绝壑,中可憩可倚,云帆远近,纵送其前。
惜甫伫足而舟人已放舟其下,连声呼促,余不顾。
崖北有石蹬直下缘江,亟从之。
蹬西倚危崖,东逼澄江,尽处忽有洞岈然,高二丈,阔亦如之,亦东面临江,溪流自中喷玉而出,盖水洞也。
洞口少入即转而南,平整轩洁,大江当其门,泉流界其内,亦可憩可濯,乃与上岩高下擅奇,水石共韵者也。
入洞五六丈,即汇流满洞。
洞亦西转而黑,计可揭qì挽衣涉水而进,但无火炬,而舟人遥呼不已,乃出洞门。
〔其北更有一岩,覆结奇〕云,下插渊黛,土人横杙yì小木桩架板如阁道。
然第略为施栏设几,即可以坐括水石,恐缀瓦备扁,便伤雅趣耳。
徙倚久之,仍从石磴透出岩后,遂凌绝顶。
其上有佛庐官阁,石间镌刻甚多,多宋、唐名迹,而急不暇读,以舟人促不已也。
下舟溯江,渐折而东,七里至香炉山。
山小髻,独峙于西岸,山,江中乃石骨攒簇而成者。
其上佳木扶摇,其下水窍透漏。
最可异者,不在江之心,三面皆沙碛环之,均至山足则决而成潭,北西南俱若界沟,然沙逊于外,而水绕其内,其东则大江之奔流矣。
盖下流之沙不能从水而上,而上流之沙何以不逐流而下,岂日夜有排剔之者耶?亦理之不可解也。
下午过金牛滩,其上有金牛岭,一峰尖峭,而分耸三峰,斜突而横骞,江流直捣其胁。
至是舟始转而南,得风帆之力矣。
是晚宿于庙下,舟行共五十里,陆路止二十里也。
先是,余闻永州南二十五里有澹岩之胜,欲一游焉。
不意舟行五十里而问之,犹在前也。
计当明晨过其下,而舟人莽不肯待。
余念陆近而水远,不若听其去,而从陆蹑之,舟人乃首肯。
十五日五更闻雨声泠泠,达旦雷雨大作。
不为阻,亟炊饭。
五里至岩北,力疾登涯,与舟人期约定会于双牌。
双牌者,永州南五十里之铺也。
永州南二十五里为岩背,陆路至此与江会。
陆路从此南入山,又二十五里而至双牌;水路从此东迂溯江,又六十里而至双牌。
度舟行竟日,止可及此,余不难以病体追蹑也。
岩背东北临江,从其南二里西向入山,山石忽怒涌作攫人状。
已而望见两峰前突,中有云庐高敞,而西峰耸石尤异,知胜在是矣。
及登之,而官舍半颓。
先是望见西峰之阳,洞门高张,至是路从其侧而出,其上更见石崖攒舞,环玦东向,其下则中空成岩,容数百人,下平上穹,明奥幽爽,无逼仄昏暗之状病。
其北洞底亦有垂石环转,覆楞分内外者,巨石磊砢luǒ杂乱堆放界道,石上多宋、元人题镌。
黄山谷北宋诗人书法家黄庭坚最爱此岩,谓为此中第一,非以其幽而不閟,爽而不露耶?
岩东穿腋窍而上,有门上透丛石之间,东瞰官舍后回谷,顿若仙凡分界。
岩西南又辟一门,逾门而出其右,石壁穹然,有僧寮倚之,西眺山下平畴,另成一境,桑麻其中。
有进贤江发源自西南龙洞,〔洞去永城西南七十里。江〕东来直逼山麓,而北入于潇。
进贤江侧又有水洞,去此二里,秉炬可深入,昔人谓此洞水陆济胜,然不在一处也。
按澹岩之名,昔为澹姓者所居。
而旧经又云,有正实者,秦时人,遁世于此,始皇三召不赴,复尸解焉,则又何以不名周也。
从僧寮循岩南东行,过前所望洞门高张处,其门虽峻,而中夹而不广,其内亦不能上通后岩也。
仍冒雨东出临江,望潇江迢迢在数里外,自东而来。
盖缘澹山之南,即多崇山排亘,有支分东走者,故江道东曲而避之。
乃舍江南行,西遵西岭,七里至木排铺,市酒于肆,而雨渐停。
又南逾一小岭,三里为阳江。
其江不能胜舟,西南自大叶江、小叶江来,至此〔二十余里,〕东注于潇。
其北则所谓西岭者横亘于石,其南则曹祖山、张家冲诸峰骈立于前。
又南七里,直抵张家冲之东麓,是为陈皮铺。
又南三里,逾一小岭,望西山层坠而下,时现石骨,逗奇标异;已而一区凑灵,万窍逆幻。
亟西披之,则石片层层,尽若鸡距龙爪,下蹲于地,又如丝瓜之囊,筋缕外络,而中悉透空;但上为蔓草所缚,无可攀跻,下为棘箐所塞,无从披入。
乃南随之,见旁有隙土新薙tì除草地者,辄为扪入,然每至纯石,辄复不薙。
路旁一人,见余披踄久,荷笠倚锄而坐待于下,余因下问其名,曰:“是为和尚岭,皆石山也。其西大山,是为七十二雷。”
因指余前有庵在路隅,其石更胜。
从之,则大道直出石壁下,其石屏插而起,上多透明之窦,飞舞之形;其下则清泉一泓,透云根而出。
有庵在其南,时僧问其名,曰:“出水崖。”
问他胜,曰:“更无矣。”
然仰见崖后石势骈丛,崖侧有路若丝,皆其薙地境也。
贾勇从之,其上石皆〔如卧龙翥zhù飞举凤,出水青莲,萼丛瓣裂。
转至山水崖后,觉茹rú相连之根吐一区,包裹丛沓,而窈窕无竟终止。
盖其处西亘七十二雷大山,丛岭南列,惟东北下临官道,又出水崖障其东,北复屏和尚岭,四面外同错绮,其中怪石层明,采艳夺眺。
予乃透数峡进,东北屏崖之巅,有石高蛩,若天门上开,不可慰即。
蛩石西南,即出水崖内壑,一潭澄石隙中,三面削壁下嵌,不见其底,若爬梳沙蔓,令石与水接,武陵渔当为移棹。
予历选山栖佳胜,此为第一,而九疑尤溪村口稍次云。〕
〔搜剔久之〕乃下。
由庵侧南行二里,有溪自西南山凹来,大与阳溪似。
过溪一里,东南转出山嘴,复与潇江遇。
于是西南溯江三里,则双牌
在焉。适舟至,下舟,已下舂日落矣。
双牌聚落亦不甚大,其西南豁然,若可远达,而舟反向南山泷中人。
盖潇水南自青口与沲水合,即入山峡中,是曰泷口。
北行七十里,皆连山骈峡,亏蔽天日,〔且水倾泻直中下,〕一所云“泷”湍急之河流也。
泷中有麻潭驿,属零陵。
驿南四十里属道〔州〕,驿北三十里属零陵。
按其地即丹霞翁宅也,《志》云:在府南百里零陵泷下,唐永泰年号,公元765—766年中有泷水令唐节,去官即家于此泷,自称为丹霞翁。
元结自道州过之,为作宅刻铭。
然则此泷北属零陵,故谓之零陵泷。
而所谓泷水县者,其即此非耶?
又按《志》:永州南六十里有雷石镐,当泷水口,唐置。
则唐时泷水之为县,非此而谁耶?
时风色甚利,薄暮,乘风驱舟上滩,卷浪如雷。
五里入泷,又五里泊于横口,江之东岸也,官道在西岸,为雷石镇小墅耳。
〔自永州至双牌,陆五十里,水倍之。双牌至道州,水陆俱由泷中行,无他道。故泷中七十里,止有顺逆分,无水陆异。出泷至道州,又陆径水曲矣。〕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徐霞客游记-楚游日记八-译文
十一日清晨出发,走了二十五里,经过黄杨铺,那里有个巡司。又走了四十里,停泊在七里滩。这一天总共走了六十五里。自从上船以来,连日来都是半雨半晴,从未见过晴朗的天空,和我的病体一样。
十二日清晨开船。走了二十里,经过冷水滩。村落位于江西岸,船沿着东岸行驶。这一天天气晴朗,阳光明媚,前所未有。船上的人都停泊在东岸,用渡船过江到西岸,去买鱼肉等物品。这时我的身体也稍微好转,坐在船尾,望着对岸的村落,都建在石崖之上。因为江边的石骨嶙峋,直插水底,村落的基址都是用石头而不是泥土,人们从崖缝中拾级而上,真是山水中的窟宅。岸上的人说二月间流贼杀掠的惨状,听了让人毛骨悚然。过了很久,买东西的人渡江回来,船夫停船等待吃饭,已经是上午了。忽然南风大作,船竟然无法前行,停泊到下午,我的病又发作了。傍晚风稍小,船才继续前行,走了五里天就黑了。又借着月光走了五里,停泊在区河。这一晚我又出了一身大汗,寒热忽然消失,但心腹间始终不舒服。半夜忽然转为北风,吼声震天,接着又下起了大雨。这一天总共走了三十里。
十三日清晨,风稍小,船才继续前行。走了四十里,到了湘口关。人家在江东岸,湘江从西南来,潇江从东南来,在船前汇合后向北流去。我的船从潇江进入,又走了十里到了永州的西门浮桥,正好是中午,雨还没有完全停止。船上的人都上岸去了,我也想上岸游览名胜,但病体不堪,只好停在船中。不久,另一艘船从后面来,我便换到那艘船上,因为那艘船明天要去道州。下午,船过了浮桥,停泊在小西门。隔江望着江西岸,石头非常奇幻,中间有一条溪流从西边流来,石桥横跨其上,心中感到奇异。急忙要了粥吃,沿着城向北走,然后向西越过浮桥,浮桥西岸的石头非常灵幻。向当地人打听愚溪桥,就是浮桥南边溪上跨着石头的那座桥;钴鉧潭,则是向西半里,路旁嵌在溪中的那个。这才知道潭就是愚溪的上游,潭路从西边来,桥路从南边来。于是沿着大路一直向西走,路左边人家的缝隙中,不时看到山溪在石头间流淌。走了半里,经过柳子祠,〔祠堂朝南,临溪而建。〕再往西快到茶庵时,溪水从南边流来,碰到石头向东转,转弯处的石头特别奇特,但也只是溪湾的一个转弯,并没有所谓的潭。石头上刻着“钴鉧潭”三个大字,非常古老,旁边有诗,但已经模糊不清,无法辨认。从上游寻找所谓的小丘、小石潭,都没有找到。据说这条水发源于永州南边百里的鸦山,有“冉”、“染”两个名字。一个是因为姓氏,一个是因为颜色。而柳子厚把它改名为“愚”。根据文献寻找小丘,应该就是现在的茶庵。在钴鉧潭西边几十步的丛丘上,是僧无会所建,是这里的鼎盛之地。寻找西山也没有人知道。后来读到《芝山碑》,说芝山就是西山,其实也不是,芝山在北边很远的地方,应该就是柳子祠后面的圆峰高顶,现在的护珠庵。又听说护珠庵和茶庵之间,有柳子岸,旧时刻有很多诗篇,那么这座山就是西山无疑了。我在其间寻找道路,向西北登山,但山崖已经荒废,竟然找不到路。于是向西南绕到茶庵前,再向东转经过钴鉧潭,到柳子祠前的石步渡溪,向南越过一个山冈,然后向东转出愚溪桥上,桥的两端架在潇江上,都是之前看到的奇石。于是探窟踞萼,穿云肺而剖莲房,从上往下看非常奇特,从下往上看更是奇幻,但行人到这里以为是厕所,污秽灵异,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了,真希望有司世道的人能严厉禁止。〔桥内有一座庵叫圆通,朝北俯视溪水,有竹木胜景。〕这时船停在隔江城下,我准备从浮桥返回,有一个圆脸长须的僧人,见我徘徊良久,便来询问。我问他法号,他说:“顽石。”问他住在哪座山,他说:“衡山的九龙。”并且说:“我就住在愚溪南边的圆通庵。现在已经晚了,何不暂时住在庵中。”我因为船夫已经等了很久,谢绝了他,便返回了。
十四日我早早地要了早餐,仍然经过浮桥向西,见到一位长者,我问他这里最胜的地方,他说:“沿着江向南走二里,江边是朝阳岩。沿着江向北走,转入山冈二里,是芝山岩。没有比这更好的了。”我听从了他的建议,先向北去芝山。沿着江西岸走了半里,到了刘侍御的山房山中书屋。他名叫兴秀,是我们郡的司李。从他家旁边向北进山,越过一座山岭,向西望去有一座亭子,我没有上去。从小路向北越过山冈,登上山顶,就看到山的西北边,湘水在北边稍远的地方,又有一条小水从西边流来,靠近山的东南边,潇水在东边,远近相随。潇江东岸,还有一座塔临江而立,与这座山夹着潇江,成为永州的水口。北边就是西山向北延伸的山脉,再向北延伸到潇、湘合流的地方,到这里已经三起三伏,应该就是《志》中所说的万石山,而郡人作记时或称为陶家冲,土名。或称为芝山,似形似名。或又镌崖历亭,《序》中说这座山就是柳子厚的西山,后来因为产芝,所以改名为芝山,未必如此。越过山岭向北,从岭上向东转,前面望去树色掩映,石崖藿珮,知道有奇异的景色。急忙下到崖脚,仰头望去,崖顶就是山顶,崖脚就是山脚的一半。下面有一座庵依山而建,看到路绕到庵北而上,于是不进庵而先找路。远远望去,崖顶耸立,非常奇特,而两旁乱石环绕,或上或下,或起或伏,像莲萼芝房,中空外簇,到处都是。小径从其间上到崖顶,穿过一座石门进去。有一间朝南的屋子,门关着进不去,绕到南边再到西边,又穿过石峡进去,原来旁边有东西两扇门。屋子只有一间,在山顶的众石之间。再从西边的石峡下到崖脚,一路上竹木扶疏,玉兰铺雪,满地余香犹在。进入崖下的庵中,有一尊白衣大士非常庄严,北边有一座小阁可以休息,南边有一位净侣结精庐依傍着。门在左边,起初不知道,问了才知道,但还是进不去,〔僧人〕忽然从里面开门请我进去,我便跟着进去。小庭侧窦,穿过卧隙而上,崖石穹然,有一座亭子缀在石端,四窗空明,花竹掩映,极其幽奥。僧人法号觉空,坚持要留我喝茶,我因为不能久留而告辞出来。
仍然沿着旧路,向南走到浮桥。〔听说向西四十里有一座寺庙叫石门山,最胜,但因为急着去朝阳岸,没有时间去。〕让顾奴从桥东沿着潇江放舟向南上;我从桥西,仍然经过愚溪桥,沿着潇江西岸向南走。走了一里,大路转向西南,〔是去道州的路。〕从小路向东南走一里,就看到一座山怒而竖石,与江水相斗。越过山顶,俯身向东进入石门,里面飞石浮空,下瞰潇水,就是朝阳岩了。这座岩后通前豁,上面覆盖着重重山崖,下面临着绝壑,中间可以休息倚靠,云帆远近,纵送其前。
我正想停下脚步,船夫已经把船放下去了,连声催促我,我没有理会。
崖北有石阶直下沿着江边,我赶紧跟了上去。
石阶西边靠着高崖,东边紧邻清澈的江水,尽头处突然出现一个洞,高两丈,宽也差不多,洞口朝东,溪水从中喷涌而出,原来是个水洞。
洞口稍微进去一点就转向南,里面平整宽敞,大江在洞口,泉水在洞内流淌,既可以休息也可以洗濯,与上面的岩石高低相映,水石相得益彰。
进洞五六丈,洞里就满是流水。
洞也向西转变得黑暗,估计可以挽起衣服涉水进去,但没有火把,船夫又在远处不停地呼喊,只好出了洞口。
(洞北还有一座岩石,覆盖着奇异的云彩,下面插入深潭,当地人用木桩架起木板像栈道一样。
不过只是简单地设置了栏杆和几案,就可以坐在那里欣赏水石之美,如果加上瓦片和匾额,反而会破坏雅趣。)
我在那里徘徊了很久,最后还是从石阶穿过岩石后面,登上了山顶。
山顶上有佛寺和官阁,石头上刻着很多字,大多是宋、唐时期的遗迹,但因为船夫催促,来不及细读。
下船后逆流而上,渐渐转向东,七里后到了香炉山。
山像个小发髻,独自矗立在西岸,山体是由江中的石头堆积而成的。
山上树木茂盛,山下有水流穿过。
最奇怪的是,山不在江心,三面都是沙石环绕,到了山脚就形成深潭,北、西、南三面像界沟一样,沙石在外面,水在里面,东面则是大江奔流。
大概是下游的沙石不能随水而上,而上游的沙石为什么不随水流而下呢?难道日夜有人在清理吗?这也是个难以理解的道理。
下午经过金牛滩,滩上有金牛岭,一峰尖峭,分出三峰,斜突横跨,江流直冲其侧。
这时船开始转向南,借助风帆的力量。
当晚住在庙下,船行了五十里,陆路只有二十里。
之前,我听说永州南二十五里有澹岩的美景,想去游览。
没想到船行了五十里后问路,发现还在前面。
估计明天早上会经过那里,但船夫不肯等我。
我想陆路近水路远,不如让他们先走,我从陆路追赶,船夫同意了。
十五日五更时听到雨声,天亮时雷雨大作。
没有因此受阻,赶紧做饭。
五里后到了岩北,奋力登岸,与船夫约定在双牌会合。
双牌是永州南五十里的一个驿站。
永州南二十五里是岩背,陆路到这里与江汇合。
陆路从这里向南进山,再二十五里到双牌;水路从这里向东绕行溯江,再六十里到双牌。
估计船行一天只能到这里,我不怕病体追赶。
岩背东北临江,从南边二里向西进山,山石突然像要抓人一样涌出。
不久看到两峰前突,中间有高敞的云庐,西峰的石块尤其奇异,知道美景就在这里。
登上后,发现官舍已经半塌。
之前看到西峰的南面,洞门高张,现在路从侧面出来,上面石崖攒动,环绕向东,下面则中空成岩,能容纳数百人,下面平坦上面穹隆,明亮幽深,没有逼仄昏暗的感觉。
北洞底也有垂石环绕,巨石杂乱堆放,石上有很多宋、元时期的题刻。
黄庭坚最爱这座岩石,认为这是这里的第一美景,难道不是因为它的幽深而不闭塞,清爽而不暴露吗?
从岩东穿过腋窍上去,有门从石丛中透出,向东俯瞰官舍后的回谷,仿佛仙凡分界。
岩西南又开一门,穿过门到右边,石壁穹隆,有僧寮靠着,向西眺望山下平畴,另成一景,桑麻在其中。
进贤江发源于西南的龙洞,(龙洞离永城西南七十里。)江东来直逼山麓,向北流入潇江。
进贤江侧还有水洞,离这里二里,拿着火把可以深入,古人说这个洞水陆皆美,但不在一个地方。
澹岩的名字,是因为以前有姓澹的人住在这里。
旧经又说,有个叫正实的人,秦朝时隐居在这里,秦始皇三次召他都不去,最后尸解成仙,那为什么不叫周呢?
从僧寮沿着岩南向东走,经过之前看到的洞门高张处,洞门虽然高峻,但中间狭窄,里面也不能通到后岩。
仍然冒雨向东走到江边,看到潇江在几里外,从东而来。
大概因为澹山南面有很多高山排列,有支脉向东延伸,所以江道向东弯曲避开。
于是离开江南行,向西沿着西岭,七里后到木排铺,在店里买了酒,雨渐渐停了。
又向南越过一个小岭,三里后到阳江。
这条江不能行船,西南从大叶江、小叶江来,到这里(二十多里)向东流入潇江。
北面是所谓的西岭横亘在石头上,南面是曹祖山、张家冲等山峰并列在前。
又向南七里,直抵张家冲的东麓,这里是陈皮铺。
又向南三里,越过一个小岭,看到西山层层下落,不时露出石骨,奇异非常;不久一片区域灵气聚集,万窍变幻。
赶紧向西走去,看到石片层层叠叠,像鸡爪龙爪一样蹲在地上,又像丝瓜的囊,筋络外露,中间全是空的;但上面被蔓草缠住,无法攀爬,下面被荆棘堵塞,无法进入。
于是向南走,看到旁边有新开辟的草地,就试着进去,但每次遇到纯石的地方,就无法开辟。
路旁有个人,看到我走了很久,戴着斗笠倚着锄头坐在下面等我,我于是问他名字,他说:“这是和尚岭,都是石山。西面的大山是七十二雷。”
他指着前面路边的庵说,那里的石头更美。
跟着他走,大道直通石壁下,石壁像屏风一样插起,上面有很多透明的洞,形状飞舞;下面有一泓清泉,从云根中流出。
庵在南面,僧人告诉我它的名字:“出水崖。”
问他还有什么美景,他说:“没有了。”
但抬头看到崖后石势丛生,崖侧有条小路像丝线一样,都是他开辟的地方。
鼓起勇气走上去,上面的石头都像卧龙飞凤,出水青莲,花瓣裂开。
转到山水崖后,感觉相连的根吐出一片区域,包裹丛沓,幽深无尽。
这里西面是七十二雷大山,南面是丛岭,只有东北下临官道,东面被出水崖挡住,北面是和尚岭,四面错落有致,其中怪石层明,色彩艳丽夺目。
我穿过几个峡谷,到了东北屏崖的顶端,有块石头高耸,像天门打开,无法靠近。
石头西南是出水崖内的壑,一潭清水在石缝中,三面削壁下嵌,看不到底,像梳理沙蔓,让石头与水相接,武陵渔人应该会移船过来。
我历数山居美景,这里第一,九疑尤溪村口稍次。
(搜剔了很久)才下来。
从庵侧向南走二里,有溪水从西南山凹流来,和阳溪差不多大。
过溪一里,东南转出山嘴,又遇到潇江。
于是向西南溯江三里,到了双牌。
在这里。正好有船到达,下船时,已经是日落时分了。
双牌这个村落也不太大,它的西南方向开阔,似乎可以通向远方,但船却反向驶入南山的泷中。
原来潇水从南方的青口与沲水汇合后,就进入了山峡中,这里被称为泷口。
向北行七十里,都是连绵的山脉和峡谷,遮蔽了天空和太阳,〔而且水流直泻而下,〕这就是所谓的“泷”,即湍急的河流。
泷中有一个麻潭驿,属于零陵。
驿站南边四十里属于道州,驿站北边三十里属于零陵。
根据记载,这个地方就是丹霞翁的住宅,《志》中说:在府南百里的零陵泷下,唐朝永泰年间(公元765—766年)有一个泷水令唐节,辞官后就住在这个泷中,自称丹霞翁。
元结从道州经过这里,为他写了宅刻铭。
因此,这个泷北属于零陵,所以被称为零陵泷。
而所谓的泷水县,难道不就是这里吗?
又根据《志》记载:永州南六十里有一个雷石镐,位于泷水口,唐朝时设立。
那么唐朝时的泷水县,不是这里又是哪里呢?
当时的风势很有利,傍晚时分,乘着风势驾船上了滩,浪花卷起如雷声。
行了五里进入泷中,又行了五里停泊在横口,这是江东岸,官道在西岸,是雷石镇的一个小别墅。
〔从永州到双牌,陆路五十里,水路是陆路的两倍。从双牌到道州,水路和陆路都经过泷中,没有其他道路。所以泷中的七十里,只有顺流和逆流的区别,没有水路和陆路的差异。出了泷到道州,又走陆路和水路了。〕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徐霞客游记-楚游日记八-注解
黄杨铺:古代地名,位于今湖南省境内,设有巡司,负责地方治安。
七里滩:地名,位于湖南省境内,是古代水路交通的重要节点。
冷水滩:地名,位于湖南省境内,因江水寒冷而得名。
湘口关:古代关隘,位于湘江与潇江交汇处,是水路交通的重要关口。
愚溪:位于湖南省永州市,因唐代文学家柳宗元曾在此居住并写下《愚溪诗序》而得名。
钴鉧潭:位于愚溪上游的一处深潭,因潭水深邃如钴鉧(古代一种深色矿石)而得名。
柳子祠:为纪念唐代文学家柳宗元而建的祠堂,位于愚溪旁。
朝阳岩:位于湖南省永州市的一处著名岩洞,因岩洞朝东而得名,是古代文人墨客常游之地。
芝山:位于湖南省永州市的一座山,因传说山中产灵芝而得名。
石蹬:石阶,指用石头铺设的台阶,常用于山间或江边的道路。
澄江:清澈的江水,形容江水清澈见底。
洞岈然:形容洞穴深邃而空旷的样子。
喷玉:形容水流从洞中喷涌而出,如同喷出的玉石,比喻水流清澈美丽。
憩可濯:可以休息和洗涤,形容环境宜人,适合休憩和清洁。
佛庐官阁:佛教寺庙和官方的楼阁,指山上的宗教建筑和官方建筑。
宋、唐名迹:指宋代和唐代的名人题刻或遗迹。
香炉山:山名,因其形状像香炉而得名。
金牛滩:地名,因传说中有金牛而得名。
澹岩:地名,因澹姓人居住或秦时隐士正实而得名。
黄山谷:北宋诗人、书法家黄庭坚的别号。
潇江:江名,位于湖南省,是湘江的支流。
七十二雷:山名,因山势险峻,传说中有七十二处雷声而得名。
出水崖:地名,因崖下有清泉涌出而得名。
泷:指湍急的河流,特指潇水与沲水合流后进入山峡的河段,称为泷口。
麻潭驿:位于泷中的驿站,属于零陵地区,是古代交通和邮递的重要节点。
丹霞翁:唐代官员唐节,曾任泷水令,去官后在此泷定居,自称丹霞翁。
元结:唐代文学家,曾任道州刺史,为丹霞翁的宅第作铭文。
雷石镐:位于永州南六十里的地名,唐代在此设置泷水县。
雷石镇:位于泷水东岸的小镇,官道在西岸,是古代交通要道。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徐霞客游记-楚游日记八-评注
这段古文选自明代旅行家徐霞客的《徐霞客游记》,记录了他在湖南永州一带的旅行经历。徐霞客以其细致入微的观察和生动的笔触,描绘了沿途的自然风光和人文景观,展现了明代湖南地区的风土人情。
文中提到的黄杨铺、七里滩、冷水滩等地,都是古代湖南地区的重要交通节点。徐霞客在描述这些地方时,不仅记录了地理环境,还提到了当地的历史事件,如冷水滩的流贼杀掠之惨,反映了当时社会的动荡不安。
徐霞客对愚溪的描写尤为细致,他不仅提到了愚溪的自然景观,如钴鉧潭、柳子祠等,还通过询问当地人,考证了这些地名的由来和历史背景。愚溪因柳宗元而闻名,徐霞客的描写不仅是对自然景观的赞美,也是对柳宗元文学成就的致敬。
文中对朝阳岩和芝山的描写,展现了徐霞客对自然景观的敏锐观察力和深厚的文化素养。他不仅描述了岩洞的奇特景观,还通过考证,揭示了这些地名的历史渊源。朝阳岩的飞石浮空、芝山的乱石攒绕,都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体现了徐霞客对自然美的独特感悟。
徐霞客的游记不仅是地理学上的重要文献,也是文学上的杰作。他通过细腻的描写和深入的考证,将自然景观与人文历史融为一体,展现了中国古代文人对自然和文化的双重关怀。这段文字不仅记录了徐霞客的旅行经历,也为我们了解明代湖南地区的历史文化提供了宝贵的资料。
这段古文描绘了一幅山水画卷,作者通过细腻的笔触,将自然景观与人文遗迹融为一体,展现了中国古代文人对山水之美的独特感悟。文章开篇以作者与舟人的互动为引子,迅速转入对自然景观的描写,通过‘石蹬’、‘澄江’、‘洞岈然’等词语,勾勒出一幅幽静而深邃的山水画面。
文中对洞穴的描写尤为生动,‘喷玉而出’的形象比喻,既表现了水流的清澈,又赋予了自然景观以灵动的美感。作者通过对洞穴内部环境的描述,如‘平整轩洁’、‘大江当其门’等,进一步展现了洞穴的幽静与壮美,使人仿佛身临其境。
在描写香炉山时,作者通过对山形、树木、水流的细致刻画,展现了山的独特风貌。特别是对山下水窍透漏的描写,既表现了自然的神奇,又引发了对自然规律的思考,体现了作者对自然现象的深刻观察与思考。
文章后半部分通过对澹岩的描写,进一步展现了山水与人文的交融。作者通过对岩洞、石刻、僧寮等元素的描写,展现了澹岩的历史底蕴与文化价值。特别是对黄庭坚的提及,不仅增添了文章的文化内涵,也表现了作者对历史名人的敬仰之情。
最后,作者通过对七十二雷、出水崖等地的描写,进一步展现了山水的壮丽与神秘。特别是对出水崖的描写,通过对石势、清泉、崖后景色的细腻刻画,展现了自然景观的多样性与复杂性,使人感受到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总的来说,这段古文通过对山水景观的细腻描写,展现了作者对自然之美的深刻感悟,同时也体现了中国古代文人对山水文化的独特理解与热爱。文章不仅具有极高的艺术价值,也为后人研究中国古代山水文化提供了宝贵的资料。
这段古文描绘了古代湖南地区的水路交通和地理环境,特别是潇水与沲水合流后的泷口地区。文中提到的泷口、麻潭驿、丹霞翁宅等地点,不仅是地理标志,也承载了丰富的历史文化信息。
泷口的描述,展现了古代河流的湍急和山峡的险峻,反映了古代人民在自然环境中开辟交通线路的艰辛。麻潭驿作为驿站,是古代邮递和交通的重要节点,体现了古代交通网络的发达。
丹霞翁宅的提及,不仅是对唐代官员唐节的纪念,也反映了古代文人对隐居生活的向往。元结为丹霞翁宅作铭文,更是文学与历史的结合,展现了古代文人对历史和文化的尊重。
雷石镐和雷石镇的描述,揭示了唐代行政区划的设置和古代交通要道的重要性。这些地点的历史变迁,反映了古代社会的政治、经济和文化发展。
整体而言,这段古文不仅是对地理环境的描述,更是对古代历史文化的记录。通过对这些地点的详细描述,我们可以窥见古代社会的交通、行政、文化等多方面的面貌,具有重要的历史价值和文化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