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司马光(1019年-1086年),字君实,号迂叟,陕州夏县(今山西夏县)人,北宋政治家、史学家、文学家。他不仅是《资治通鉴》的主编,还在政治上有着重要影响,曾任宰相。
年代: 《资治通鉴》的编撰始于1065年,完成于1084年,涵盖了从公元前403年(战国时期)到公元959年(五代十国时期)共1362年的历史。
内容简要:《资治通鉴》以编年体的形式,详细记录了从战国到五代十国之间的历史事件。全书共294卷,内容涵盖了政治、军事、经济、文化等多个方面。书中不仅记录了各个朝代的兴衰更替,还通过对历史事件的分析和评论,提出了许多治国理政的见解,旨在为统治者提供历史借鉴,故书名“资治通鉴”,意为“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资治通鉴-唐纪-唐纪三十四-原文
起柔兆涒滩五月,至九月,不满一年。
肃宗文明武德大圣大宣孝皇帝上之下
至德元年丙申,公元七五六年
五月,丁巳,炅众溃,走保南阳,贼就围之。太常卿张垍荐夷陵太守虢王巨有勇略,上征吴王祗为太仆卿,以巨为陈留、谯郡太守、河南节度使,兼统岭南节度使何履光、黔中节度使赵国珍、南阳节度使鲁炅。国珍,本牂柯夷也。戊辰,巨引兵自蓝田出,趣南阳。贼闻之,解围走。
令狐潮复引兵攻雍丘。潮与张巡有旧,于城下相劳苦如平生,潮因说巡曰:“天下事去矣,足下坚守危城,欲谁为乎?”巡曰:“足下平生以忠义自许,今日之举,忠义何在!”潮惭而退。
郭子仪、李光弼还常山,史思明收散卒数万踵其后。子仪选骁骑更挑战,三日,至行唐,贼疲,乃退。子仪乘之,又败之于沙河。蔡希德至洛阳,安禄山复使将步骑二万人北就思明,又使牛廷玠发范阳等郡兵万馀人助思明,合五万馀人,而同罗、曳落河居五分之一。子仪至恒阳,思明随至,子仪深沟高垒以待之;贼来则守,去则追之,昼则耀兵,夜斫其营,贼不得休息。数日,子仪、光弼议曰。“贼倦矣,可以出战。”壬午,战于嘉山,大破之,斩首四万级,捕虏千馀人。思明坠马,露髻跣足步走,至暮,杖折枪归营,奔于博陵;光弼就围之,军声大振。于是河北十馀郡皆杀贼守将而降。渔阳路再绝,贼往来者皆轻骑窃过,多为官军所获,将士家在渔阳者无不摇心。
禄山大惧,召高尚、严庄诟之曰:“汝数年教我反,以为万全。今守潼关,数月不能进,北路已绝,诸军四合,吾所有者止汴、郑数州而已,万全何在?汝自今勿来见我!”尚、庄惧,数日不敢见。田乾真自关下来,为尚、庄说禄山曰:“自古帝王经营大业,皆有胜败,岂能一举而成!今四方军垒虽多,皆新募乌合之众,未更行陈,岂能敌我蓟北劲锐之兵,何足深忧!尚、庄皆佐命元勋,陛下一旦绝之,使诸将闻之,谁不内惧!若上下离心,臣窃为陛下危之!”禄山喜曰:“阿浩,汝能豁我心事。”即召尚、庄,置酒酣宴,自为之歌以侑酒,待之如初。阿浩,乾真小字也。禄山议弃洛阳,走归范阳,计未决。
是时,天下以杨国忠骄纵召乱,莫不切齿。又,禄山起兵以诛国忠为名,王思礼密说哥舒翰,使抗表请诛国忠,翰不应。思礼又请以三十骑劫取以来,至潼关杀之。翰曰:“如此,乃翰反,非禄山也。”或说国忠:“今朝廷重兵尽在翰手,翰若援旗西指,于公岂不危哉!”国忠大惧,乃奏:“潼关大军虽盛,而后无继,万一失利,京师可忧。请选监牧小儿三千于苑中训练。”上许之,使剑南军将李福德等领之。又募万人屯灞上,令所亲杜乾运将之,名为御贼,实备翰也。翰闻之,亦恐为国忠所图,乃表请灞上军隶潼关。六月,癸未,召杜乾运诣关,因事斩之;国忠益惧。
会有告崔乾祐在陕,兵不满四千,皆羸弱无备,上遣使趣哥舒翰进兵复陕、洛。翰奏曰:“禄山久习用兵,今始为逆,岂肯无备!是必羸师以诱我。若往,正堕其计中。且贼远来,利在速战;官军据险以扼之,利在坚守。况贼残虐失众,兵势日蹙,将有内变;因而乘之,可不战擒也。要在成功,何必务速!今诸道征兵尚多未集,请且待之。”郭子仪、李光弼亦上言:“请引兵北取范阻,覆其巢穴,质贼党妻子以招之,贼必内溃。潼关大军,帷应固守以弊之,不可轻出。”国忠疑翰谋己,言于上,以贼方无备,而翰逗留,将失机会。上以为然,续遣中使趣之,项背相望。翰不得已,抚膺恸哭;丙戌,引兵出关。
己丑,遇崔乾祐之军于灵宝西原。乾祐据险以待之,南薄山,北阻河,隘道七十里。庚寅。官军与乾祐会战。乾祐伏兵于险,翰与田良丘浮舟中流以观军势,见乾祐兵少,趣诸军使进。王思礼等将精兵五万居前,庞忠等将馀兵十万继之,翰以兵三万登河北阜望之,鸣鼓以助其势。乾祐所出兵不过万人,什什伍伍,散如列星,或疏或密,或前或却,官军望而笑之。乾祐严精兵,陈于其后。兵既交,贼偃旗如欲遁者,官军懈,不为备。须臾,伏兵发,贼乘高下木石,击杀士卒甚众。道隘,士卒如束,枪槊不得用。翰以氈车驾马为前驱,欲以冲贼。日过中,东风暴急,乾祐以草车数十乘塞氈车之前,纵火焚之,烟焰所被,官军不能开目,妄自相杀,谓贼在烟中,聚弓弩而射之。日幕,矢尽,乃知无贼。乾祐遣同罗精骑自南山过,出官军之后击之,官军首尾骇乱,不知所备,于是大败;或弃甲窜匿山谷,或相挤排入河溺死,嚣声振天地,贼乘胜蹙之。后军见前军败,皆自溃,河北军望之亦溃,瞬息间,两岸皆空。翰独与麾下百馀骑走,自首阳山西渡河入关。关外先为三堑,皆广二丈,深丈,人马坠其中,须臾而满;馀众践之以度,士卒得入关者才八千馀人。辛卯,乾祐进攻潼关,克之。
翰至关西驿,揭榜收散卒,欲复守潼关。蕃将火拔归仁等以百馀骑围驿,入谓翰曰:“贼至矣,请公上马。”翰上马出驿,归仁帅众叩头曰:“公以二十万众一战弃之,何面目复见天子!且公不见高仙芝,封常清乎?请公东行。”翰不可,欲下马。归仁以毛縻其足于马腹,及诸将不从者,皆执之以东。会贼将田乾真已至,遂降之,俱送洛阳。安禄山问翰曰:“汝常轻
我,今定何如?”翰伏地对曰:“臣肉眼不识圣人。今天下未平,李光弼在常山,李祗在东平,鲁炅在南阳,陛下留臣,使以尺书招之,不日皆下矣。”禄山大喜,以翰为司空、同平章事。
谓火拔归仁曰:“汝叛主,不忠不义。”执而斩之。翰以书招诸将,皆复书责之。禄山知无效,乃囚诸苑中。
潼关既败,于是河东、华阴、冯翊、上洛防御使皆弃郡走,所在守兵皆散。
是日,翰麾下来告急,上不时召见,但遣李福德等将监牧兵赴潼关。及暮,平安火不至,上始惧。壬辰,召宰相谋之。
杨国忠自以身领剑南,闻安禄山反,即令副使崔圆阴具储偫,以备有急投之,至是首唱幸蜀之策。上然之。
癸巳,国忠集百官于朝堂,惶懅流涕;问以策略,皆唯唯不对。国忠曰:“人告禄山反状已十年,上下之信。今日之事,非宰相之过。”
仗下,士民掠扰奔走,不知所之,市里萧条。国忠使韩、虢入宫,劝上入蜀。
甲午,百官朝者什无一二。上御勤政楼,下制,云欲亲征,闻者皆莫之信。
以京兆尹魏方进为御史大夫兼置顿使;京兆少尹灵昌崔光远为京兆尹,充西京留守;将军边令诚掌宫闱管钥。
托以剑南节度大使颍王璬将赴镇,令本道设储偫。是日,上移仗北内。
既夕,命龙武大将军陈玄礼整比六军,厚赐钱帛,选闲厩马九百馀匹,外人皆莫之知。
乙未,黎明,上独与贵妃姊妹、皇子、妃、主、皇孙、杨国忠、韦见素、魏方进、陈玄礼及亲近宦官、宫人出延秋门,妃、主、皇孙之在外者,皆委之而去。
上过左藏,杨国忠请焚之,曰:“无为贼守。”上愀然曰:“贼来不得,必更敛于百姓;不如与之,无重困吾赤子。”
是日,百官犹有入朝者,至宫门,犹闻漏声,三卫立仗俨然。门既启,则宫人乱出,中外扰攘,不知上所之。
于是王公、士民四出逃窜,山谷细民争入宫禁及王公第舍,盗取金宝,或乘驴上殿。又焚左藏大盈库。
崔光远、边令诚帅人救火,又募人摄府、县官分守之,杀十馀人,乃稍定。光远遣其子东见禄山,令诚亦以管钥献之。
上过便桥,杨国忠使人焚桥。上曰:“士庶各避贼求生,奈何绝其路!”留内侍监高力士,使扑灭乃来。
上遣宦者王洛卿前行,告谕郡县置顿。食时,至咸阳望贤宫,洛卿与县令俱逃,中使征召,吏民莫有应者。
日向中,上犹未食,杨国忠自市胡饼以献。于是民争献粝饭,杂以麦豆;皇孙辈争以手掬食之,须臾而尽,犹未能饱。上皆酬其直,慰劳之。众皆哭,上亦掩泣。
有老父郭从谨进言曰:“禄山包藏祸心,固非一日;亦有诣阙告其谋者,陛下往往诛之,使得逞其奸逆,致陛下播越。是以先王务延访忠良以广聪明,盖为此也。臣犹记宋璟为相,数进直言,天下赖以安平。自顷以来,在廷之臣以言为讳,惟阿谀取容,是以阙门之外,陛下皆不得而知。草野之臣,必知有今日久矣,但九重严邃,区区之心,无路上达。事不至此,臣何由得睹陛下之面而诉之乎!”
上曰:“此朕之不明,悔无所及!”慰谕而遣之。
俄而尚食举御膳以至,上命先赐从官,然后食之。命军士散诣村落求食,期未时皆集而行。
夜将半,乃至金城。县令亦逃,县民皆脱身走,饮食器皿具在,士卒得以自给。
时从者多逃,内侍监袁思艺亦亡去,驿中无灯,人相枕藉而寝,贵贱无以复分辨。
王思礼自潼关至,始知哥舒翰被擒;以思礼为河西、陇右节度使,即令赴镇,收合散卒,以俟东讨。
丙申,至马嵬驿,将士饥疲,皆愤怒。陈玄礼以祸由杨国忠,欲诛之,因东宫宦者李辅国以告太子,太子未决。
会吐蕃使者二十馀人遮国忠马,诉以无食,国忠未及对,军士呼曰:“国忠与胡虏谋反!”或射之,中鞍。国忠走至西门内,军士追杀之,屠割支体,以枪揭其首于驿门外,并杀其子户部侍郎暄及韩国、秦国夫人。
御史大夫魏方进曰:“汝曹何敢害宰相!”众又杀之。
韦见素闻乱而出,为乱兵所挝,脑血流地。众曰:“勿伤韦相公。”救之,得免。
军士围驿,上闻喧哗,问外何事,左右以国忠反对。
上杖屦出驿门,慰劳军士,令收队,军士不应。
上使高力士问之,玄礼对曰:“国忠谋反,贵妃不宜供奉,愿陛下割恩正法。”
上曰:“朕当自处之。”入门,倚杖倾首而立。久之,京兆司录韦谔前言曰:“今众怒难犯,安危在晷刻,愿陛下速决!”因叩头流血。
上曰:“贵妃常居深宫,安知国忠反谋!”高力士曰:“贵妃诚无罪,然将士已杀国忠,而贵妃在陛下左右,岂敢自安!愿陛下审思之,将士安,则陛下安矣。”
上乃命力士引贵妃于佛堂,缢杀之。舆尸置驿庭,召玄礼等入视之。玄礼等乃免胄释甲,顿首请罪,上慰劳之,令晓谕军士。玄礼等呼万岁,再拜而出,于是始整部伍为行计。
谔,见素之子也。
国忠妻裴柔与其幼子晞及虢国夫人、夫人子裴徽皆走,至陈仓,县令薛景仙帅吏士追捕,诛之。
丁酉,上将发马嵬,朝臣惟韦见素一人,乃以韦谔为御史中丞,充置顿使。
将士皆曰:“国忠谋反,其将吏皆在蜀,不可往。”或请之河、陇,或请之灵武,或请之太原,或言还京师。
上意在入蜀,虑违众心,竟不言所向。
韦谔曰:“还京,当有御贼之备。今兵少,未易东向,不如且至扶风,徐图去就。”
上询于众,众以为然,乃从之。
及行,父老皆遮道请留,曰:“宫阙,
陛下家居,陵寝,陛下坟墓,今舍此,欲何之?”
上为之按辔久之,乃命太子于后宣慰父老。
父老因曰:“至尊既不肯留,某等愿帅子弟从殿下东破贼,取长安。若殿下与至尊皆入蜀,使中原百姓谁为之主?”
须臾,众至数千人。
太子不可,曰:“至尊远冒险阻,吾岂忍朝夕离左右。且吾尚未面辞,当还白至尊,更禀进止。”
涕泣,跋马欲西。
建宁王倓与李辅国执鞚谏曰:“逆胡犯阙,四海分崩,不因人情,何以兴复!今殿下从至尊入蜀,若贼兵烧绝栈道,则中原之地拱手授贼矣。人情既离,不可复合,虽欲复至此,其可得乎!不如收西北守边之兵,召郭、李于河北,与之并力东讨逆贼,克复二京,削平四海,使社稷危而复安,宗庙毁而更存,扫除宫禁以迎至尊,岂非孝之大者乎!何必区区温情,为儿女之恋乎!”
广平王亻叔亦劝太子留。
父老共拥太子马,不得行。
太子乃使亻叔驰白上。
上总辔待太子,久不至,使人侦之,还白状,上曰:“天也!”
乃命分后军二千人及飞龙厩马从太子,且谕将士曰:“太子仁孝,可奉宗庙,汝曹善辅佐之。”
又谕太子曰:“汝勉之,勿以吾为念。西北诸胡,吾抚之素厚,汝必得其用。”
太子南向号泣而已。
又使送东宫内人于太子,且宣旨欲传位,太子不受。
亻叔、倓,皆太子之子也。
己亥,上至岐山。
或言贼前锋且至,上遽过,宿扶风郡。
士卒潜怀去就,往往流言不逊,陈玄礼不能制,上患之。
会成都贡春彩十馀万匹,至扶风,上命悉陈之于庭,召将士入,临轩谕之曰:“朕比来衰耄,托任失人,致逆胡乱常,须远避其锋。知卿等皆苍猝从朕,不得别父母妻子,茇涉至此,劳苦至矣,朕甚愧之。蜀路阻长,郡县褊小,人马众多,或不能供,今听卿等各还家,朕独与子、孙、中官前行入蜀,亦足自达。今日与卿等诀别,可共分此彩,以备资粮。若归,见父母及长安父老,为朕致意,各好自爱也!”
因泣下沾襟。
众皆哭,曰:“臣等死生从陛下,不敢有贰。”
上良久曰:“去留听卿。”
自是流言始息。
太子既留,未知所适。
广平王亻叔曰:“日渐晏,此不可驻,众欲何之?”
皆莫对。
建宁王倓曰:“殿下昔尝为朔方节度大使,将吏岁时致启,倓略识其姓名。今河西、陇右之众皆败降贼,父兄子弟多在贼中,或生异图。朔方道近,士马全盛,裴冕衣冠名族,必无贰心。贼入长安方虏掠,未暇徇地,乘此速往就之,徐图大举,此上策也。
众皆曰善。
至渭滨。
遇潼关敗卒,误与之战,死伤甚众。
已,乃收馀卒,择渭水浅处,乘马涉渡;无马者涕泣而返。
太子自奉天北上,比至新平,通夜驰三百馀里,士卒、器械失亡过半,所存之众不过数百。
新平太守薛羽弃郡走,太子斩之,是日,至安定,太守徐亦走,又斩之。
庚子,以剑南节度留后崔圆为剑南节度等副大使。
辛丑,上发扶风,宿陈仓。
太子至乌氏,彭原太守李遵出迎,献衣及糗粮。
至彭原,募士,得数百人。
是日,至平凉,阅监牧马,得数万匹,又募士,得五百馀人,军势稍振。
壬寅,上至散关,分扈从将士为六军,使颍王璬先行诣剑南。
寿王瑁等分将六军以次之。
丙午,上至河池郡。
崔圆奉表迎车驾,具陈蜀土丰稔,甲兵全盛。
上大悦,即日,以圆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蜀郡长史如故。
以陇西公瑀为汉中王、梁州都督、山南西道采访防御使。
瑀,璡之弟也。
王思礼至平凉,闻河西诸胡乱,还,诣行在。
初,河西诸胡部落闻其都护皆从哥舒翰没于潼关,故争自立,相攻击;而都护实从翰在北岸,不死,又不与火拔归仁俱降贼。
上乃以河西兵马使周泌为河西节度使,陇右兵马使彭元耀为陇右节度使,与都护思结进明等俱之镇,招其部落。
以思礼为行在都知兵马使。
戊申,扶风民康景龙等自相帅击贼所署宣慰使薛总,斩首二百馀级。
庚戌,陈仓令薛景仙杀贼守将,克扶风而守之。
安禄山不意上遽西幸,遣使止崔乾祐兵留潼关,凡十日,乃遣孙孝哲将兵入长安,以张通儒为西京留守,崔光远为京兆尹;使安忠顺将兵屯苑中,以镇关中。
孝哲为禄山所宠任,尤用事,常与严庄争权;禄山使监关中诸将,通儒等皆受制于孝哲。
教哲豪侈,果于杀戮,贼党畏之。
禄山命搜捕百官、宦者、宫女等,每获数百人,辄以兵卫送洛阳。
王、侯、将、相扈从车驾、家留长安者,诛及婴孩。
陈希烈以晚节失恩,怨上,与张均、张垍等皆降于贼。
禄山以希烈、垍为相,自馀朝士皆授以官。
于是贼势大炽,西胁汧、陇,南侵江、汉,北割河东之半。
然贼将皆粗猛无远略,既克长安,自以为得志,日夜纵酒,专以声色宝贿为事,无复西出之意,故上得安行入蜀,太子北行亦无追迫之患。
李光弼围博陵未下,闻潼关不守,解围而南。
史思明踵其后,光弼击却之,与郭子仪皆引兵入井陉,留常山太守王俌将景城、河间团练兵守常山。
平卢节度使刘正臣将袭范阳,未至,史思明引兵逆击之,正臣大败,弃妻子走,士卒死者七千馀人。
初,颜真卿闻河北节度使李光弼出井陉,即敛军还平原,以待光弼之命。
闻郭、李西入井陉,真卿始复区处河北军事。
太子至平凉数日,朔方留后杜鸿渐、六城水陆运使魏少游、节度判官崔漪、支度判官卢简金、盐池判官李涵相与谋曰:“平凉散地,非屯兵之
所,灵武兵食完富,若迎太子至此,北收诸城兵,西发河、陇劲骑,南向以定中原,此万世一时也。
乃使涵奉笺于太子,且籍朔方士马、甲兵、谷帛、军须之数以献之。
涵至平凉,太子大悦。
会河西司马裴冕入为御史中丞,至平凉见太子,亦劝太子之朔方,太子从之。
鸿渐,暹之族子;涵,道之曾孙也。
鸿渐、漪使少游居后,葺次舍,庀资储,自迎太子于平凉北境,说太子曰:“朔方,天下劲兵处也。今吐蕃请和,回纥内附,四方郡县大抵坚守拒贼以俟兴复。殿下今理兵灵武,按辔长驱,移檄四方,收揽忠义,则逆贼不足屠也。”
少游盛治宫室,帷帐皆仿禁中,饮膳备水陆。
秋,七月,辛酉,太子至灵武,悉命撤之。
甲子,上至普安,宪部侍郎房琯来谒见。
上之发长安也,群臣多不知,至咸阳,谓高力士曰:“朝臣谁当来,谁不来?”
对曰:“张均、张垍父子受陛下恩最深,且连戚里,是必先来。时论皆谓房琯宜为相,而陛下不用,又禄山尝荐之,恐或不来。”
上曰:“事未可知。”
及琯至,上问均兄弟,对曰:“臣帅与偕来,逗留不进:观其意,似有所蓄而不能言也。”
上顾力士曰:“朕固知之矣。”
即日,以垍为文部侍郎、同平章事。
初,张垍尚宁亲公主,听于禁中置宅,宠渥无比。
陈希烈求解政务,上幸垍宅,问可为相者。
垍未对。
上曰:“无若爱婿。”
垍降阶拜舞。
既而不用,故垍怀怏怏,上亦觉之。
是时均、垍兄弟及姚崇之子尚书右丞奕、萧蒿之子兵部侍郎华、韦安石之子礼部侍郎陟、太常少卿斌,皆以才望至大官,上尝曰:“或命相,当遍举故相子弟耳。”
既而皆不用。
裴冕、杜鸿渐等上太子笺,请遵马嵬之命,即皇帝位,太子不许。
冕等言曰:“将士皆关中人,日夜思归,所以崎岖从殿下远涉沙塞者,冀尺寸之功。若一朝离散,不可复集。愿殿下勉徇众心,为社稷计!”
笺五上,太子乃许之。
是日,肃宗即位于灵武城南楼,群臣舞蹈,上流涕歔欷。
尊玄宗曰上皇天帝,赦天下,改元。
以杜鸿渐、崔漪并知中书舍人事,裴冕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改关内采访使为节度使,徒治安化,以前蒲关防御使吕崇贲为之。
以陈仓令薛景仙为扶风太守,兼防御使;陇右节度使郭英乂为天水太守,兼防御使。
时塞上精兵皆选入讨贼,惟馀老弱守边,文武官不满三十人,披草莱,立朝廷,制度草创,武人骄慢。
大将管崇嗣在朝堂,背阙而坐,言笑自若,监察御史李勉奏弹之,系于有司。
上特原之,叹曰:“吾有李勉,朝廷始尊!”
勉,元懿之曾孙也。
旬日间,归附者渐众。
张良娣性巧慧,能得上意,从上来朔方。
时从兵单寡,良娣每寝,常居上前。
上曰:“御寇非妇人所能。”
良娣曰:“苍猝之际,妾以身当之,殿下可从后逸去。”
至灵武,产子;三日起,缝战士衣。
上止之,对曰:“此非妾自养之时。”
上以是益怜之。
丁卯,上皇制:“以太子享充天下兵马元帅,领朔方、河东、河北、平卢节度都使,南取长安、洛阳。
以御史中丞裴冕兼左庶子,陇西郡司马刘秩试守右庶子;永王璘充山南东道、岭南、黔中、江南西道节度都使,以少府监窦绍为之傅,长沙太守李岘为都副大使;盛王琦充广陵大都督,领江南东路及淮南、河南等路节度都使,以前江陵都督府长史刘汇为之傅,广陵郡长史李成式为都副大使;丰王珙充武威都督,仍领河西、陇右、安西、北庭等路节度都使,以陇西太守济阴邓景山为之傅,充都副大使。
应须士马、甲仗、粮赐等,并于当路自供。
其诸路本节度使虢王巨等并依前充使。
其署置官属及本路郡县官,并任自简择,署讫闻奏。”
时琦、珙皆不出阁,惟璘赴镇。
置山南东道节度,领襄阳等九郡。
升五府经略使为岭南节度,领南海等二十二郡。
升五溪经略使为黔中节度,领黔中等诸郡。
分江南为东、西二道,东道领馀杭,西道领豫章等诸郡。
先是四方闻潼关失守,莫知上所之,及是制下,始知乘舆所在。
汇,秩之弟也。
安禄山使孙孝哲杀霍国长公主及王妃、附马等于崇仁坊,刳其心,以祭安庆宗。
凡杨国忠、高力士之党及禄山素所恶者皆杀之,凡八十三人,或以铁棓揭其脑盖,流血满街。
己巳,又杀皇孙及郡、县主二十馀人。
庚午,上皇至巴西;太守崔涣迎谒。
上皇与语,悦之,房琯复荐之,即日,拜门下侍郎、同平章事,以韦见素为左相。
涣,玄之孙也。
初,京兆李泌,幼以才敏著闻,玄宗使与忠王游。
忠王为太子,泌已长,上书言事。
玄宗欲官之,不可;使与太子为布衣交,太子常谓之先生。
杨国忠恶之,奏徒蕲春,后得归隐,居颍阳。
上自马嵬北行,遣使召之,谒见于灵武,上大喜,出则联辔,寝则对榻,如为太子时,事无大小皆咨之,言无不从,至于进退将相亦与之议。
上欲以泌为右相,泌固辞曰:“陛下待以宾友,则贵于宰相矣,何必屈其志!”
上乃止。
同罗、突厥从安禄山反者屯长安苑中,甲戌,其酋长阿史那从礼帅五千骑,窃厩马二千匹逃归朔方,谋邀结诸胡,盗据边地。
上遣使宣慰之,降者甚众。
贼遣兵寇扶风,薛景仙击却之。
安禄山遣其将高嵩以敕书、缯彩诱河、陇将士,大震关使郭英乂擒斩之。
同罗、突厥之逃归也,长安大扰,官吏窜匿,狱囚自出。
京兆尹崔光远以为贼且遁矣,遣吏卒
守孙孝哲宅。孝哲以状白禄山,光远乃与长安令苏震帅府、县官十馀人来奔。己卯,至灵武,上以光远为御史大夫兼京兆尹,使之渭北招集吏民;以震为中丞。震,瑰之孙也。禄山以田乾真为京兆尹。侍御史吕諲、右拾遗杨绾、奉天令安平崔器相继诣灵武;以諲、器为御史中丞,绾为起居舍人、知制诰。
上命河西节度副使李嗣业将兵五千赴行在,嗣业与节度使梁宰谋,且缓师以观变。绥德府折冲段秀实让嗣业曰:“岂有君父告急而臣子晏然不赴者乎!特进常自谓大丈夫,今日视之,乃儿女子耳!”嗣业大惭,即白宰如数发兵,以秀实自副,将之诣行在。上又征兵于安西;行军司马李栖筠发精兵七千人,励以忠义而遣之。
敕改扶风为凤翔郡。
庚辰,上皇至成都,从官及六军至者千三百人而已。
令狐潮围张巡于雍丘,相守四十馀日,朝廷声问不通。潮闻玄宗已幸蜀,复以书招巡。有大将六人,官皆开府、特进,白巡以兵势不敌,且上存亡不可知,不如降贼。巡阳许诺。明日,堂上设天子画像,帅将士朝之,人人皆泣。巡引六将于前,责以大义,斩之。士心益劝。
中城矢尽,巡缚藁为人千馀,被以黑衣,夜缒城下,潮兵争射之,久乃知其藁人;得矢数十万。其后复夜缒人,贼笑不设备,乃以死士五百斫潮营;潮军大乱,焚垒而遁,追奔十馀里。潮惭,益兵围之。
巡使郎将雷万春于城上与潮相闻,语未绝,贼弩射之,面中六矢而不动。潮疑其木人,使谍问之,乃大惊,遥谓巡曰:“向见雷将军,方知足下军令矣,然其如天道何!”巡谓之曰:“君未识人伦,焉知天道!”未几,出战,擒贼将十四人,斩道百馀级。贼乃夜遁,收兵入陈留,不敢复出。
顷之,贼步骑七千馀众屯白沙涡,巡夜袭击,大破之。还,至桃陵,遇贼救兵四百馀人,悉擒之。分别其众,妫、檀及胡兵,悉斩之;荥阳、陈留胁从兵,皆散令归业。旬日间,民去贼来归者万馀户。
河北诸郡犹为唐守,常山太守王俌欲降贼,诸将怒,因击球,纵马践杀之。时信都太守乌承恩麾下有朔方兵三千人,诸将遣使者宗仙运帅父老诣信都,迎承恩镇常山。承恩辞以无诏命,仙运说承恩曰:“常山地控燕、蓟,路通河、洛,有井陉之险,足以扼其咽喉。顷属车驾南迁,李大夫收军退守晋阳,王太守权统后军,欲举城降贼,众心不从,身首异处。大将军兵精气肃,远近莫敌,若以家国为念,移据常山,与大夫首尾相应,则洪勋盛烈,孰与为比!若疑而不行,又不设备,常山既陷,信都岂能独全!”承恩不从。仙运又曰:“将军不纳鄙夫之言,必惧兵少故也。今人不聊生,咸思报国,竞相结聚,屯据乡村,若悬赏招之,不旬日十万可致;与朔方甲士三千馀人相参用之,足成王事。若舍要害以授人,居四通而自安,譬如倒持剑戟,取败之道也。”承恩竟疑不决。承恩,承玼族兄也。
是月,史思明、蔡希德将兵万人南攻九门。旬日,九门伪降,伏甲于城上。思明登城,伏兵攻之;思明坠城,鹿角伤其左胁,夜,奔博陵。
颜真卿以蜡丸达表于灵武。以真卿为工部尚书兼御史大夫,依前河北招讨、采访、处置使,并致赦书,亦以蜡丸达之。真卿颁下河北诸郡,又遣人颁于河南、江、淮。由是诸道始知上即位于灵武,徇国之心益坚矣。
郭子仪等将兵五万自河北至灵武,灵武军威始盛,人有兴复之望矣。八月,壬午朔,以子仪为武部尚书、灵武长史,以李光弼为户部尚书、北都留守,并同平章事,馀如故。光弼以景城、河间兵五千赴太原。
先是,河东节度使王承业军政不修,朝廷遣待御史崔众交其兵,寻遣中使诛之;众侮易承业,光弼素不平。至是,敕交兵于光弼,众见光弼,不为礼,又不时交兵,光弼怒,收斩之,军中股栗。
回纥可汗、吐蕃赞普相继遣使请助国讨贼,宴赐而遣之。
癸未,上皇下制,赦天下。
北海太守贺兰进明遣录事参军第五琦入蜀奏事,琦言于上皇,以为:“今方用兵,财赋为急,财赋所产,江、淮居多,乞假臣一职,可使军无乏用。”上皇悦,即以琦为监察御史、江淮租庸使。
史思明再攻九门,辛卯,克之,所杀数千人;引兵东围藁城。
李庭望将蕃、汉二万馀人东袭宁陵、襄邑,夜,去雍丘城三十里置营。张巡帅短兵三千掩击,大破之,杀获太半。庭望收军夜遁。
癸巳,灵武使者至蜀,上皇喜曰:“吾儿应天顺人,吾复何忧!”丁酉,制:“自今改制敕为诰,表疏称太上皇。四海军国事,皆先取皇帝进止,仍奏朕知;俟克复上京,朕不复预事。”己亥,上皇临轩,命韦见素、房琯、崔涣奉传国宝玉册诣灵武传位。
辛丑,史思明陷藁城。
初,上皇每酺宴,先设太常雅乐坐部、立部,继以鼓吹、胡乐、教坊、府县散乐、杂戏;又以山车、陆船载乐往来;又出宫人舞《霓裳羽衣》;又教舞马百匹,衔杯上寿;又引犀、象入场,或拜,或舞。安禄山见而悦之,既克长安,命搜捕乐工,运载乐器、舞衣,驱舞马、犀、象皆诣洛阳。
臣光曰:圣人以道德为丽,仁义为乐;故虽茅茨土阶,恶衣菲食,不耻其陋,惟恐奉养之过以劳民费财。明皇恃其承平,不思后患,殚耳目之玩,穷声技之巧,自谓帝王富贵皆不我如,欲使前莫能及,后无以逾,非徒娱己,亦以夸人。岂知大盗在
旁,已有窥窬之心,卒致銮舆播越,生民涂炭。乃知人君崇华靡以示人,适足为大盗之招也。
禄山宴其群臣于凝碧池,盛奏众乐;梨园弟子往往歔欷泣下,贼皆露刃睨之。乐工雷海清不胜悲愤,掷乐器于地,西向恸哭。禄山怒,缚于试马殿前,支解之。
禄山闻向日百姓乘乱多盗库物,既得长安,命大索三日,并其私财尽掠之。又令府县推按,铢两之物无不穷治,连引搜捕,支蔓无穷,民间骚然,益思唐室。
自上离马嵬北行,民间相传太子北收兵来取长安,长安民日夜望之,或时相惊曰:“太子大军至矣!”则皆走,市里为空,贼望见北方尘起,辄惊欲走。京畿豪杰往往杀贼官吏,遥应官军;诛而复起,相继不绝,贼不能制。其始自京畿、鄜、坊至于岐、陇皆附之,至是西门之外率为敌垒,贼兵力所及者,南不出武关,北不过云阳,西不过武功。江、淮奏请贡献之蜀、之灵武者,皆自襄阳取上津路抵扶风,道路无壅,皆薛景仙之功也。
九月,壬子,史思明围赵郡,丙辰,拔之;又围常山,旬日,城陷,杀数千人。
建宁王倓,性英果,有才略,从上自马嵬北行,兵众寡弱,屡逢寇盗。亻炎自选骁勇,居上前后,血战以卫上。上或过时求食,倓悲泣不自胜,军中皆属目向之。上欲以倓为天下兵马元帅,使统诸将东征,李泌曰:“建宁诚元帅才;然广平,兄也。若建宁功成,岂可使广平为吴太伯乎!”上曰:“广平,冢嗣也,何必以元帅为重!”泌曰:“广平未正位东宫。今天下艰难,众心所属,在于元帅。若建宁大功既成,陛下虽欲不以为储副,同立功者其肯已乎!太宗、上皇,即其事也。”上乃以广平王亻叔为天下兵马元帅,诸将皆以属焉。倓闻之,谢泌曰:“此固倓之心也!”
上与泌出行军,军士指之,窃言曰:“衣黄者,圣人也。衣白者,山人也。”上闻之,以告泌,曰:“艰难之际,不敢相屈以官,且衣紫袍以绝群疑。”泌不得已,受之;服之,入谢。上笑曰:“既服此,岂可无名称!”出怀中敕,以泌为侍谋军国、元帅府行军长史。泌固辞,上曰:“朕非敢相臣,以济艰难耳。俟贼平,任行高志。”泌乃受之。置元帅府于禁中,亻叔入则泌在府,泌入亻叔亦如之。泌又言于上曰:“诸将畏惮天威,在陛下前敷陈军事,或不能尽所怀;万一小差,为害甚大。乞先令与臣及广平熟议,臣与广平从容奏闻,可者行之,不可者已之。”上许之。时军旅务繁,四方奏报,自昏至晓无虚刻,上悉使送府,泌先开视,有急切者及烽火,重封,隔门通进,馀则待明。禁门钥契,悉委亻叔与泌掌之。
阿史那从礼说诱九姓府、六胡州诸胡数万众,聚于经略军北,将寇朔方,上命郭子仪诣天德军发兵讨之。左武锋使仆固怀恩之子玢别将兵与虏战,兵败,降之;既而复逃归,怀恩叱而斩之。将士股栗,无不一当百,遂破同罗。上虽用朔方之众,欲借兵于外夷以张军势,以豳王守礼之子承寀为敦煌王,与仆固怀恩使于回纥以请兵。又发拔汗那兵,且使转谕城郭诸国,许以厚赏,使从安西兵入援。李泌劝上:“且幸彭原,俟西北兵将至,进幸扶风以应之;于时庸调亦集,可以赡军。”上从之。戊辰,发灵武。
内侍边令诚复自贼中逃归,上斩之。
丙子,上至顺化。韦见素等至自成都,奉上宝册,上不肯受,曰:“比以中原未靖,权总百官,岂敢乘危,遽为传袭!”群臣固请,上不许,置宝册于别殿,朝夕事之,如定省之礼。上以韦见素本附杨国忠,意薄之;素闻房琯名,虚心待之,琯见上言时事,辞情慷慨,上为之改容,由是军国事多谋于琯。琯亦以天下为己任,知无不为,专决于胸臆;诸相拱手避之。
上皇赐张良娣七宝鞍,李泌言于上曰:“今四海分崩,当以俭约示人,良娣不宜乘此。请撤其珠玉付库吏,以俟有战功者赏之。”良娣自阁中言曰:“邻里之旧,何至如是!”上曰:“先生为社稷计也。”遽命撤之。建宁王倓泣于廊下,声闻于上;上惊,召问之,对曰:“臣比忧祸乱未已,今陛下从谏如流,不日当见陛下迎上皇还长安,是以喜极而悲耳。”良娣由是恶李泌及倓。
上尝从容与泌语及李林甫,欲敕诸将克长安,发其冢,焚骨扬灰。泌曰:“陛下方定天下,奈何仇死者!彼枯骨何知,徒示圣德之不弘耳。且方今从贼者皆陛下之仇也,若闻此举,恐阻其自新之心。”上不悦,曰:“此贼昔日百方危朕,当是时,朕不保朝夕。朕之全,特天幸耳!林甫亦恶卿,但未及害卿而死耳,奈何矜之!”对曰:“臣岂不知!所以言者,上皇有天下向五十年,太平娱乐,一朝失意,远处巴蜀。南方地恶,上皇春秋高,闻陛下此敕,意必以为用韦妃之故,内惭不怿。万一感愤成疾,是陛下以天下之大,不能安君亲。”言未毕,上流涕被面,降阶,仰天拜曰:“朕不及此,是天使先生言之也!”遂抱泌颈泣不已。
他夕,上又谓泌曰:“良娣祖母,昭成太后之妹也,上皇所念。朕欲使正位中宫,以慰上皇心,何如?”对曰:“陛下在灵武,以群臣望尺寸之功,故践大位,非私己也。至于家事,宜待上皇之命,不过晚岁月之间耳。”上从之。
南诏乘乱陷越巂会同军,据清溪关;寻传、骠国皆降之。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资治通鉴-唐纪-唐纪三十四-译文
从柔兆涒滩年五月开始,到九月结束,不到一年时间。
肃宗文明武德大圣大宣孝皇帝上之下
至德元年丙申年,公元756年
五月,丁巳日,鲁炅的军队溃败,退守南阳,叛军随即包围了南阳。太常卿张垍推荐夷陵太守虢王巨有勇有谋,皇上征召吴王祗为太仆卿,任命虢王巨为陈留、谯郡太守、河南节度使,兼统岭南节度使何履光、黔中节度使赵国珍、南阳节度使鲁炅。赵国珍原本是牂柯夷人。戊辰日,虢王巨率军从蓝田出发,直奔南阳。叛军听说后,解围撤退。
令狐潮再次率军攻打雍丘。令狐潮与张巡有旧交,两人在城下像平常一样互相问候,令狐潮趁机劝张巡说:“天下大势已去,您坚守这座危城,到底是为了谁呢?”张巡回答说:“您一向以忠义自许,如今的行为,忠义何在!”令狐潮羞愧而退。
郭子仪、李光弼回到常山,史思明收拢散兵数万紧随其后。郭子仪挑选精锐骑兵轮番挑战,三天后,到达行唐,叛军疲惫,于是撤退。郭子仪乘胜追击,又在沙河击败了叛军。蔡希德到达洛阳,安禄山又派他率领两万步骑兵北上与史思明会合,还派牛廷玠调发范阳等郡的万余兵力支援史思明,总共五万余人,其中同罗、曳落河占五分之一。郭子仪到达恒阳,史思明紧随其后,郭子仪深挖壕沟、高筑壁垒等待叛军;叛军来攻就坚守,撤退就追击,白天耀武扬威,夜晚偷袭敌营,叛军无法休息。几天后,郭子仪、李光弼商议说:“叛军已经疲惫,可以出战了。”壬午日,双方在嘉山交战,官军大胜,斩首四万级,俘虏千余人。史思明坠马,披头散发赤脚逃跑,到傍晚才拄着折断的长枪回到军营,逃往博陵;李光弼随即包围了博陵,官军声威大振。于是河北十余郡的叛军守将纷纷被杀,郡县投降。渔阳的道路再次被切断,叛军往来只能轻骑偷偷通过,大多被官军抓获,家在渔阳的将士无不心生动摇。
安禄山大为恐惧,召见高尚、严庄,责骂他们说:“你们多年来教我造反,说这是万全之策。如今我守在潼关,几个月不能前进,北路已被切断,各路官军四面合围,我所能控制的只剩下汴、郑等几个州而已,万全之策在哪里?从今以后你们不要再来了!”高尚、严庄害怕,几天不敢见安禄山。田乾真从关下来,为高尚、严庄向安禄山解释说:“自古以来帝王经营大业,都有胜有败,怎么可能一举成功!如今四方官军虽多,但都是新招募的乌合之众,没有经过战阵,怎么可能敌得过我们蓟北的精锐之师,何必过于担忧!高尚、严庄都是辅佐您成就大业的元勋,陛下如果突然抛弃他们,让其他将领知道了,谁不心生恐惧!如果上下离心,臣私下为陛下感到危险!”安禄山高兴地说:“阿浩,你真是能理解我的心事。”随即召见高尚、严庄,设宴款待,亲自为他们唱歌助兴,待他们如初。阿浩是田乾真的小名。安禄山商议放弃洛阳,逃回范阳,但尚未决定。
此时,天下人都认为杨国忠骄纵招致叛乱,无不切齿痛恨。此外,安禄山起兵时以诛杀杨国忠为名,王思礼秘密劝说哥舒翰,让他上表请求诛杀杨国忠,哥舒翰没有答应。王思礼又请求带领三十名骑兵劫持杨国忠,带到潼关杀掉。哥舒翰说:“这样做,就是我造反,而不是安禄山了。”有人对杨国忠说:“如今朝廷的重兵都在哥舒翰手中,他如果挥师西进,您岂不是危险了!”杨国忠大为恐惧,于是上奏说:“潼关大军虽然强大,但后方没有援军,万一失利,京师就危险了。请挑选三千名监牧小儿在苑中训练。”皇上同意了,派剑南军将李福德等人统领。又招募一万人驻扎在灞上,派亲信杜乾运统领,名义上是防御叛军,实际上是防备哥舒翰。哥舒翰听说后,也担心被杨国忠算计,于是上表请求将灞上的军队划归潼关指挥。六月,癸未日,皇上召杜乾运到潼关,借故将他斩首;杨国忠更加恐惧。
这时有人报告说崔乾祐在陕州,兵力不足四千,都是老弱病残且毫无防备,皇上派使者催促哥舒翰进军收复陕、洛。哥舒翰上奏说:“安禄山久经沙场,如今刚刚造反,怎么可能没有防备!这一定是故意示弱引诱我们。如果贸然进攻,正好中了他的计。而且叛军远道而来,利在速战;官军占据险要地形扼守,利在坚守。况且叛军残暴失民心,兵势日渐衰弱,内部将发生变故;我们乘机进攻,可以不战而胜。关键在于成功,何必急于求成!如今各道征兵大多还未集结,请暂且等待。”郭子仪、李光弼也上奏说:“请率军北上攻取范阻,摧毁叛军巢穴,扣押叛军家属以招降他们,叛军必然内乱。潼关大军应当固守以消耗叛军,不可轻易出战。”杨国忠怀疑哥舒翰在谋划对付自己,对皇上说叛军现在毫无防备,而哥舒翰逗留不前,将错失良机。皇上认为有理,接连派使者催促哥舒翰出兵,使者络绎不绝。哥舒翰不得已,捶胸痛哭;丙戌日,率军出关。
己丑日,官军在灵宝西原遭遇崔乾祐的军队。崔乾祐占据险要地形等待官军,南面靠山,北面阻河,隘道长达七十里。庚寅日,官军与崔乾祐交战。崔乾祐在险要处埋伏,哥舒翰与田良丘乘船在河中观察军情,见崔乾祐兵力薄弱,催促各军前进。王思礼等率领五万精兵在前,庞忠等率领十万余兵在后,哥舒翰率领三万兵登上河北高地观望,击鼓助威。崔乾祐派出的兵力不过万人,三五成群,散如星辰,或疏或密,或进或退,官军见了都嘲笑他们。崔乾祐将精锐部队严阵以待。两军交战,叛军偃旗息鼓,装作要逃跑的样子,官军松懈,毫无防备。突然,伏兵杀出,叛军从高处投下木石,击杀大量官军。道路狭窄,官军挤成一团,长枪无法施展。哥舒翰用毡车驾马为前驱,试图冲击叛军。午后,东风大作,崔乾祐用数十辆草车堵住毡车前方,纵火焚烧,烟焰弥漫,官军无法睁眼,自相残杀,以为叛军在烟中,纷纷放箭。傍晚,箭矢用尽,才发现并无叛军。崔乾祐派同罗精骑从南山绕到官军背后袭击,官军首尾大乱,不知所措,于是大败;有的弃甲逃入山谷,有的互相推挤掉入河中淹死,喊声震天,叛军乘胜追击。后军见前军溃败,纷纷自乱,河北的官军见状也溃散,转眼间,两岸空无一人。哥舒翰仅与百余骑逃走,从首阳山西渡河入关。关外事先挖了三道壕沟,各宽二丈,深一丈,人马掉入其中,瞬间填满;其余士兵踩着尸体过沟,最终入关的只有八千余人。辛卯日,崔乾祐进攻潼关,攻克。
哥舒翰到达关西驿,张贴告示收拢散兵,打算重新防守潼关。蕃将火拔归仁等率百余骑包围驿站,进去对哥舒翰说:“叛军来了,请公上马。”哥舒翰上马出驿,火拔归仁率众叩头说:“公率领二十万大军一战而败,有何面目再见天子!况且公不见高仙芝、封常清的下场吗?请公东行。”哥舒翰不肯,想要下马。火拔归仁用毛绳将他的脚绑在马腹上,并将其他不愿跟随的将领也绑起来,一起押往东边。恰逢叛将田乾真已到,于是投降,一起被送往洛阳。安禄山问哥舒翰:“你一向轻视
我,现在该怎么办?”翰伏在地上回答说:“臣肉眼不识圣人。现在天下未平,李光弼在常山,李祗在东平,鲁炅在南阳,陛下留臣,让我用书信招降他们,不久他们都会投降。”禄山大喜,任命翰为司空、同平章事。
对火拔归仁说:“你背叛主人,不忠不义。”抓住他并斩首。翰用书信招降诸将,诸将都回信责备他。禄山知道无效,于是将他们囚禁在苑中。
潼关失守后,河东、华阴、冯翊、上洛的防御使都弃城逃跑,各地的守兵都溃散了。
这一天,翰的部下前来告急,皇上没有及时召见,只是派李福德等将领率领监牧兵前往潼关。到了傍晚,平安火没有传来,皇上开始感到恐惧。壬辰日,召见宰相商议对策。
杨国忠自认为身兼剑南节度使,听说安禄山反叛,立即命令副使崔圆暗中准备物资,以备紧急时投奔,此时他首先提出逃往蜀地的策略。皇上同意了。
癸巳日,国忠召集百官于朝堂,百官惶恐流泪;问他们有什么策略,都唯唯诺诺不敢回答。国忠说:“有人告发禄山反叛已经十年了,上下都相信。今天的事情,不是宰相的过错。”
朝会结束后,士民纷纷逃窜,不知该去哪里,市里一片萧条。国忠派韩、虢入宫,劝皇上逃往蜀地。
甲午日,百官上朝的不到十分之一二。皇上登上勤政楼,下诏说想要亲征,听到的人都不相信。
任命京兆尹魏方进为御史大夫兼置顿使;京兆少尹灵昌崔光远为京兆尹,充任西京留守;将军边令诚掌管宫闱的钥匙。
借口剑南节度大使颍王璬即将赴任,命令本道准备物资。这一天,皇上移驾北内。
到了晚上,命令龙武大将军陈玄礼整顿六军,厚赐钱帛,挑选闲厩马九百多匹,外人都不知情。
乙未日,黎明时分,皇上独自与贵妃姊妹、皇子、妃、主、皇孙、杨国忠、韦见素、魏方进、陈玄礼及亲近的宦官、宫人从延秋门出逃,妃、主、皇孙在外面的,都抛弃了。
皇上经过左藏库,杨国忠请求烧掉它,说:“不要留给贼人。”皇上悲伤地说:“贼人来了得不到,必定会向百姓征收;不如给他们,不要再加重百姓的负担。”
这一天,百官还有入朝的,到了宫门,还能听到漏声,三卫的仪仗依然整齐。宫门一开,宫人纷纷逃出,内外一片混乱,不知道皇上去了哪里。
于是王公、士民四处逃窜,山野小民争相进入宫禁和王公的府邸,盗取金银财宝,甚至有人骑着驴子上殿。又焚烧了左藏大盈库。
崔光远、边令诚率领人救火,又招募人代理府、县官员分守各处,杀了十几个人,局势才稍微稳定。光远派他的儿子去见禄山,令诚也将宫闱的钥匙献给了禄山。
皇上经过便桥,杨国忠派人烧桥。皇上说:“士民各自躲避贼人求生,为什么要断绝他们的路!”留下内侍监高力士,让他扑灭火后再来。
皇上派宦官王洛卿先行,通知郡县准备接待。到了咸阳望贤宫,洛卿和县令都逃走了,中使征召,吏民没有人响应。
到了中午,皇上还没有吃饭,杨国忠自己买了胡饼献给皇上。于是百姓争相献上粗饭,夹杂着麦豆;皇孙们争着用手抓饭吃,很快就吃完了,但还是没有吃饱。皇上都付了钱,慰劳他们。大家都哭了,皇上也掩面哭泣。
有个老父郭从谨进言说:“禄山包藏祸心,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也有人到朝廷告发他的阴谋,陛下往往将他们诛杀,使得他得以逞其奸逆,导致陛下流亡。所以先王致力于延访忠良以广开言路,正是为了这个。臣还记得宋璟为相时,多次直言进谏,天下因此得以安平。近来,朝廷中的大臣都以进言为忌讳,只会阿谀奉承,所以宫门之外的事情,陛下都不得而知。草野之臣,早就知道会有今天,但九重宫阙森严,区区之心,无路上达。如果不是到了这种地步,臣怎么能见到陛下并诉说这些呢!”
皇上说:“这是朕的过错,后悔也来不及了!”安慰他并让他离开。
不久,尚食官送上御膳,皇上命令先赐给随从官员,然后自己才吃。命令军士分散到村落中寻找食物,约定未时集合出发。
到了半夜,才到达金城。县令也逃走了,县民都逃走了,饮食器皿都在,士卒得以自给。
当时随从的人大多逃走了,内侍监袁思艺也逃走了,驿站中没有灯,人们互相枕着睡觉,贵贱无法分辨。
王思礼从潼关赶来,才知道哥舒翰被擒;任命思礼为河西、陇右节度使,立即命令他赴任,收合散卒,准备东讨。
丙申日,到达马嵬驿,将士饥饿疲惫,都非常愤怒。陈玄礼认为祸患是由杨国忠引起的,想要杀他,通过东宫宦官李辅国告诉太子,太子没有决定。
正好吐蕃使者二十多人拦住国忠的马,诉说没有食物,国忠还没来得及回答,军士喊道:“国忠与胡虏谋反!”有人射箭,射中了马鞍。国忠逃到西门内,军士追上杀了他,肢解了他的尸体,用枪挑着他的头挂在驿门外,并杀了他的儿子户部侍郎暄及韩国、秦国夫人。
御史大夫魏方进说:“你们怎么敢杀害宰相!”众人又杀了他。
韦见素听到混乱出来,被乱兵打伤,脑血流了一地。众人说:“不要伤害韦相公。”救了他,得以幸免。
军士包围了驿站,皇上听到喧哗声,问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左右回答说国忠谋反。
皇上拄着拐杖走出驿门,慰劳军士,命令他们收队,军士不答应。
皇上派高力士去问,玄礼回答说:“国忠谋反,贵妃不宜再侍奉陛下,希望陛下割舍恩情,依法处置。”
皇上说:“朕会自己处理。”进门后,倚着拐杖低头站立。过了很久,京兆司录韦谔上前说:“现在众怒难犯,安危在顷刻之间,希望陛下速决!”于是叩头流血。
皇上说:“贵妃常居深宫,怎么会知道国忠的谋反计划!”高力士说:“贵妃确实无罪,但将士已经杀了国忠,而贵妃在陛下身边,将士们怎能安心!希望陛下慎重考虑,将士安心,陛下才能安心。”
皇上于是命令力士带贵妃到佛堂,将她缢死。将尸体放在驿庭,召玄礼等人进来查看。玄礼等人脱下盔甲,叩头请罪,皇上慰劳他们,命令他们晓谕军士。玄礼等人高呼万岁,再拜而出,于是开始整顿队伍准备出发。
谔,是见素的儿子。
国忠的妻子裴柔与她的幼子晞及虢国夫人、夫人的儿子裴徽都逃走了,到了陈仓,县令薛景仙率领吏士追捕,将他们诛杀。
丁酉日,皇上准备从马嵬出发,朝臣只有韦见素一人,于是任命韦谔为御史中丞,充任置顿使。
将士们都说:“国忠谋反,他的将吏都在蜀地,不能去。”有人建议去河、陇,有人建议去灵武,有人建议去太原,有人建议回京师。
皇上心里想去蜀地,但担心违背众意,最终没有说出去向。
韦谔说:“回京,应当有抵御贼人的准备。现在兵少,不宜东进,不如暂且到扶风,再慢慢决定去向。”
皇上询问众人,大家都同意,于是决定前往扶风。
出发时,父老都拦路请求留下,说:“宫阙,
陛下您的家在这里,陵墓也在这里,现在却要离开,打算去哪里呢?
皇帝听了,久久地按住马缰,然后命令太子在后面安抚百姓。
百姓们于是说:“既然陛下不愿意留下,我们愿意带领子弟跟随殿下东征,打败叛军,收复长安。如果殿下和陛下都去了蜀地,中原的百姓谁来领导呢?”
不一会儿,聚集了数千人。
太子不同意,说:“陛下远行冒险,我怎么能忍心朝夕离开他。而且我还没有当面告别,应该回去向陛下报告,再决定下一步行动。”
太子哭泣着,骑马准备向西行。
建宁王李倓和李辅国拉住马缰劝谏说:“叛军侵犯京城,天下分崩离析,如果不顺应民心,怎么能复兴国家!现在殿下跟随陛下入蜀,如果叛军烧毁栈道,中原之地就会轻易落入敌手。民心一旦失去,就难以挽回,即使想再回来,也不可能了!不如召集西北的边防军,召郭子仪、李光弼从河北来,与他们合力东征讨伐叛军,收复两京,平定天下,使国家由危转安,宗庙由毁转存,扫清宫禁迎接陛下,这难道不是最大的孝道吗!何必拘泥于儿女情长呢!”
广平王李俶也劝太子留下。
百姓们一起围住太子的马,太子无法前行。
太子于是让李俶骑马去报告皇帝。
皇帝勒马等待太子,久久不见太子到来,派人去查看,回来报告情况,皇帝说:“这是天意啊!”
于是命令分派后军二千人和飞龙厩的马匹跟随太子,并对将士们说:“太子仁孝,可以继承宗庙,你们要好好辅佐他。”
又对太子说:“你要努力,不要挂念我。西北的胡人,我平时对他们很好,你一定能得到他们的帮助。”
太子向南哭泣。
皇帝又派人将东宫的宫女送到太子那里,并宣布要传位给太子,太子不接受。
李俶、李倓,都是太子的儿子。
己亥日,皇帝到达岐山。
有人说叛军的前锋即将到来,皇帝急忙通过,夜宿扶风郡。
士兵们暗中打算离开,常常散布不敬的言论,陈玄礼无法控制,皇帝对此感到忧虑。
正好成都进贡了十多万匹春彩,到达扶风,皇帝命令将这些春彩全部陈列在庭院中,召集将士们进来,站在台阶上对他们说:“我近来年老昏聩,用人不当,导致叛军作乱,不得不远避其锋芒。知道你们都是仓促跟随我,没能与父母妻子告别,跋涉到这里,非常辛苦,我感到非常惭愧。蜀地道路遥远,郡县狭小,人马众多,可能无法供应,现在允许你们各自回家,我独自与子孙、宦官前行入蜀,也足以到达。今天与你们诀别,可以一起分这些春彩,作为路上的资粮。如果你们回家,见到父母和长安的父老,替我向他们致意,各自保重!”
皇帝因此泪流满面。
众人都哭了,说:“我们生死都跟随陛下,不敢有二心。”
皇帝良久说:“去留由你们自己决定。”
从此,流言开始平息。
太子留下后,不知道去哪里。
广平王李俶说:“天色渐晚,这里不能久留,大家想去哪里?”
众人都没有回答。
建宁王李倓说:“殿下曾经担任朔方节度大使,将吏们每年都会来报告,我大致记得他们的名字。现在河西、陇右的军队都败降叛军,父兄子弟多在叛军中,可能有异心。朔方道路近,兵马强盛,裴冕是名门望族,一定不会有二心。叛军进入长安后忙于掠夺,没有时间占领其他地方,趁此机会迅速前往朔方,慢慢图谋大举,这是上策。”
众人都说好。
到达渭水边。
遇到潼关的败兵,误与他们交战,死伤惨重。
后来,收拢剩余的士兵,选择渭水浅处,骑马渡河;没有马的人哭泣着返回。
太子从奉天北上,到达新平时,连夜奔驰三百多里,士兵和器械损失过半,剩下的只有几百人。
新平太守薛羽弃城逃跑,太子将他斩首,当天到达安定,太守徐也逃跑,太子又将他斩首。
庚子日,任命剑南节度留后崔圆为剑南节度等副大使。
辛丑日,皇帝从扶风出发,夜宿陈仓。
太子到达乌氏,彭原太守李遵出来迎接,献上衣服和干粮。
到达彭原,招募士兵,得到几百人。
当天,到达平凉,检阅监牧的马匹,得到数万匹,又招募士兵,得到五百多人,军势稍有振作。
壬寅日,皇帝到达散关,将随从的将士分为六军,派颍王李璬先行前往剑南。
寿王李瑁等分别率领六军依次前进。
丙午日,皇帝到达河池郡。
崔圆奉上表章迎接皇帝,详细陈述蜀地物产丰富,兵力强盛。
皇帝非常高兴,当天任命崔圆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蜀郡长史如故。
任命陇西公李瑀为汉中王、梁州都督、山南西道采访防御使。
李瑀是李璡的弟弟。
王思礼到达平凉,听说河西的胡人叛乱,返回,前往皇帝的行在。
起初,河西的胡人部落听说他们的都护都跟随哥舒翰在潼关战死,于是争相自立,互相攻击;而都护实际上跟随哥舒翰在北岸,没有死,也没有与火拔归仁一起投降叛军。
皇帝于是任命河西兵马使周泌为河西节度使,陇右兵马使彭元耀为陇右节度使,与都护思结进明等一起前往镇守,招抚他们的部落。
任命王思礼为行在都知兵马使。
戊申日,扶风百姓康景龙等自发组织起来攻击叛军任命的宣慰使薛总,斩首二百多人。
庚戌日,陈仓县令薛景仙杀死叛军守将,攻克扶风并坚守。
安禄山没想到皇帝会迅速西行,派人命令崔乾祐的军队留在潼关,过了十天,才派孙孝哲带兵进入长安,任命张通儒为西京留守,崔光远为京兆尹;派安忠顺带兵驻扎在苑中,以镇守关中。
孙孝哲受到安禄山的宠信,尤其有权势,常常与严庄争权;安禄山让他监督关中的将领,张通儒等都受他控制。
孙孝哲奢侈无度,杀戮果断,叛军内部都畏惧他。
安禄山命令搜捕百官、宦官、宫女等,每次抓到几百人,就用兵押送到洛阳。
王、侯、将、相随从皇帝车驾、家留在长安的,连婴儿都被诛杀。
陈希烈因为晚年失宠,怨恨皇帝,与张均、张垍等一起投降叛军。
安禄山任命陈希烈、张垍为宰相,其余的朝臣也都授予官职。
于是叛军势力大盛,西边威胁汧、陇,南边侵犯江、汉,北边割据河东的一半。
然而叛军将领都粗鲁凶猛,没有远见,攻下长安后,自以为得志,日夜纵酒,专以声色财宝为事,不再有西出的意图,所以皇帝得以安全入蜀,太子北行也没有被追迫的忧虑。
李光弼围攻博陵未下,听说潼关失守,解围南撤。
史思明紧随其后,李光弼击退他,与郭子仪一起带兵进入井陉,留下常山太守王俌率领景城、河间的团练兵守卫常山。
平卢节度使刘正臣准备袭击范阳,还未到达,史思明带兵迎击,刘正臣大败,抛弃妻子逃跑,士兵死了七千多人。
起初,颜真卿听说河北节度使李光弼从井陉出兵,立即收兵回到平原,等待李光弼的命令。
听说郭子仪、李光弼西入井陉,颜真卿才开始重新处理河北的军事。
太子到达平凉几天后,朔方留后杜鸿渐、六城水陆运使魏少游、节度判官崔漪、支度判官卢简金、盐池判官李涵一起商量说:“平凉是散地,不适合屯兵。”
灵武的兵力和粮食都很充足,如果把太子迎接到这里,北面可以收编各城的兵力,西面可以调动河、陇的精锐骑兵,向南可以平定中原,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于是派涵带着书信去见太子,并且将朔方的兵马、武器、粮食、军需物资的数量都登记好献给太子。
涵到达平凉后,太子非常高兴。
正好河西司马裴冕被任命为御史中丞,来到平凉见太子,也劝太子去朔方,太子听从了他的建议。
鸿渐是暹的族子;涵是道的曾孙。
鸿渐、漪让少游留在后面,修缮住所,准备物资,亲自到平凉北境迎接太子,对太子说:“朔方是天下精兵所在的地方。现在吐蕃请求和好,回纥归附,四方郡县大多坚守城池抵抗叛军,等待复兴。殿下现在在灵武整顿军队,长驱直入,发布檄文号召四方,收揽忠义之士,那么叛军就不难消灭了。”
少游大肆修建宫殿,帷帐都仿照皇宫的样式,饮食也准备了山珍海味。
秋天,七月,辛酉日,太子到达灵武,下令全部撤除这些奢华的布置。
甲子日,皇上到达普安,宪部侍郎房琯前来拜见。
皇上从长安出发时,很多大臣都不知道,到了咸阳,皇上问高力士:“朝臣谁会来,谁不会来?”
高力士回答说:“张均、张垍父子受陛下恩宠最深,而且与皇室有亲戚关系,他们一定会先来。当时大家都认为房琯适合做宰相,但陛下没有用他,而且安禄山曾经推荐过他,恐怕他不会来。”
皇上说:“事情还不好说。”
等到房琯来了,皇上问起张均兄弟的情况,房琯回答说:“臣带着他们一起来,但他们拖延不前:看他们的意思,似乎有什么心事但说不出口。”
皇上回头对高力士说:“我早就知道了。”
当天,皇上任命张垍为文部侍郎、同平章事。
当初,张垍娶了宁亲公主,被允许在皇宫内建造宅邸,受到无比的宠爱。
陈希烈请求辞去政务,皇上到张垍的宅邸,问谁可以担任宰相。
张垍没有回答。
皇上说:“不如让我的女婿来。”
张垍走下台阶拜谢。
但后来皇上并没有用他,所以张垍心里很不高兴,皇上也察觉到了。
当时张均、张垍兄弟以及姚崇的儿子尚书右丞奕、萧蒿的儿子兵部侍郎华、韦安石的儿子礼部侍郎陟、太常少卿斌,都因为才华和声望而担任高官,皇上曾经说:“如果要任命宰相,应该优先考虑这些故相的后代。”
但后来都没有用他们。
裴冕、杜鸿渐等人上书给太子,请求按照马嵬坡的命令,立即登基为皇帝,太子没有同意。
裴冕等人说:“将士们都是关中人,日夜思念家乡,之所以不辞辛劳跟随殿下远赴边塞,是希望立下一点功劳。如果一旦离散,就再也无法聚集了。希望殿下顺应大家的心意,为社稷着想!”
上书五次后,太子终于同意了。
当天,肃宗在灵武城南楼即位,群臣舞蹈祝贺,皇上流下了眼泪。
尊称玄宗为上皇天帝,大赦天下,改年号。
任命杜鸿渐、崔漪为中书舍人,裴冕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将关内采访使改为节度使,迁治安化,任命前蒲关防御使吕崇贲为节度使。
任命陈仓令薛景仙为扶风太守,兼防御使;陇右节度使郭英乂为天水太守,兼防御使。
当时边塞的精兵都被调去讨伐叛军,只剩下老弱士兵守边,文武官员不到三十人,披荆斩棘,建立朝廷,制度刚刚创立,武将们都很傲慢。
大将管崇嗣在朝堂上背对着宫殿坐着,谈笑自若,监察御史李勉上奏弹劾他,将他交给有关部门处理。
皇上特别宽恕了他,感叹道:“我有李勉,朝廷才开始有尊严!”
李勉是元懿的曾孙。
十几天内,归附的人逐渐增多。
张良娣聪明伶俐,深得皇上欢心,跟随皇上来到朔方。
当时随从的士兵很少,张良娣每次睡觉时,常常睡在皇上前面。
皇上说:“抵御敌人不是女人能做的。”
张良娣说:“在紧急情况下,妾身可以挡在前面,殿下可以从后面逃走。”
到了灵武后,张良娣生了一个儿子;三天后,她就开始为战士们缝制衣服。
皇上阻止她,她说:“现在不是妾身休养的时候。”
皇上因此更加怜爱她。
丁卯日,上皇发布命令:“任命太子为天下兵马元帅,统领朔方、河东、河北、平卢节度使,向南攻取长安、洛阳。
任命御史中丞裴冕兼任左庶子,陇西郡司马刘秩试任右庶子;永王璘担任山南东道、岭南、黔中、江南西道节度使,任命少府监窦绍为他的师傅,长沙太守李岘为都副大使;盛王琦担任广陵大都督,统领江南东路及淮南、河南等路节度使,任命前江陵都督府长史刘汇为他的师傅,广陵郡长史李成式为都副大使;丰王珙担任武威都督,仍统领河西、陇右、安西、北庭等路节度使,任命陇西太守济阴邓景山为他的师傅,担任都副大使。
所需的兵马、武器、粮草等,都由各地自行供应。
各路的节度使虢王巨等继续担任原职。
任命官员和本路的郡县官员,都由他们自行选择,任命后上报。”
当时琦、珙都没有离开京城,只有璘前往驻地。
设立山南东道节度使,统领襄阳等九郡。
将五府经略使升为岭南节度使,统领南海等二十二郡。
将五溪经略使升为黔中节度使,统领黔中等郡。
将江南分为东、西两道,东道统领馀杭,西道统领豫章等郡。
之前四方听说潼关失守,不知道皇上的去向,等到这个命令发布后,才知道皇上的所在。
刘汇是刘秩的弟弟。
安禄山派孙孝哲在崇仁坊杀了霍国长公主及王妃、驸马等人,挖出他们的心脏,用来祭奠安庆宗。
凡是杨国忠、高力士的党羽以及安禄山平时厌恶的人都被杀了,共八十三人,有的用铁棒砸碎他们的脑袋,血流满街。
己巳日,又杀了皇孙及郡、县主二十多人。
庚午日,上皇到达巴西;太守崔涣前来迎接。
上皇与他交谈,非常高兴,房琯又推荐他,当天就任命他为门下侍郎、同平章事,任命韦见素为左相。
崔涣是玄的孙子。
当初,京兆的李泌,小时候就以聪明才智闻名,玄宗让他与忠王交往。
忠王成为太子后,李泌已经长大,上书言事。
玄宗想任命他为官,但他不愿意;玄宗让他与太子成为布衣之交,太子常称他为先生。
杨国忠讨厌他,上奏将他贬到蕲春,后来他得以归隐,住在颍阳。
皇上从马嵬坡北行时,派人召见他,他在灵武拜见皇上,皇上非常高兴,外出时与他同乘一匹马,睡觉时与他同榻,就像太子时一样,事无大小都向他咨询,言听计从,甚至任命将相也与他商议。
皇上想任命李泌为右相,李泌坚决推辞说:“陛下待我如宾友,这比宰相更尊贵,何必委屈我的志向!”
皇上于是作罢。
同罗、突厥跟随安禄山造反的军队驻扎在长安的苑中,甲戌日,他们的酋长阿史那从礼率领五千骑兵,偷了两千匹厩马逃回朔方,企图联合其他胡人,占据边地。
皇上派使者安抚他们,投降的人很多。
叛军派兵进攻扶风,薛景仙击退了他们。
安禄山派他的将领高嵩带着敕书和丝绸去引诱河、陇的将士,大震关的守将郭英乂擒获并杀了他。
同罗、突厥逃回后,长安大乱,官吏们纷纷逃跑躲藏,监狱里的囚犯自己跑了出来。
京兆尹崔光远以为叛军要逃走了,派吏卒
守卫孙孝哲的宅邸。孙孝哲将情况报告给安禄山,光远便与长安令苏震率领府、县官员十余人前来投奔。己卯日,到达灵武,皇帝任命光远为御史大夫兼京兆尹,派他到渭北招集官吏和百姓;任命苏震为中丞。苏震是苏瑰的孙子。安禄山任命田乾真为京兆尹。侍御史吕諲、右拾遗杨绾、奉天令安平崔器相继来到灵武;皇帝任命吕諲、崔器为御史中丞,杨绾为起居舍人、知制诰。
皇帝命令河西节度副使李嗣业率领五千士兵前往行在,李嗣业与节度使梁宰商议,暂时延缓出兵以观察局势变化。绥德府折冲段秀实责备李嗣业说:“哪有君父告急而臣子安然不赴的道理!特进常自称大丈夫,今天看来,不过是小儿女子罢了!”李嗣业大为惭愧,立即向梁宰报告,按数发兵,以段秀实为副将,率军前往行在。皇帝又向安西征兵;行军司马李栖筠派遣精兵七千人,激励他们忠义之心后派遣他们出发。
皇帝下令将扶风改为凤翔郡。
庚辰日,太上皇到达成都,随从的官员和六军只有一千三百人。
令狐潮包围张巡于雍丘,双方相持四十余日,朝廷的消息无法传达。令狐潮听说玄宗已经前往蜀地,再次写信招降张巡。张巡手下有六名大将,官位都是开府、特进,他们向张巡建议,认为兵力不敌,且皇帝的生死不明,不如投降叛军。张巡假装答应。第二天,他在堂上设立天子画像,率领将士朝拜,人人哭泣。张巡将六名大将带到面前,责备他们违背大义,将他们斩首。士兵们的心更加坚定。
城中箭矢用尽,张巡用稻草扎成一千多个草人,穿上黑衣,夜晚从城墙上放下,令狐潮的士兵争相射箭,很久才发现是草人;张巡因此获得数十万支箭。后来他又在夜晚放下真人,叛军以为又是草人,不再防备,张巡便派五百名敢死队袭击令狐潮的军营;令狐潮的军队大乱,焚烧营垒逃跑,张巡追击十余里。令狐潮感到惭愧,增兵包围雍丘。
张巡派郎将雷万春在城上与令狐潮对话,话未说完,叛军的弩箭射中雷万春的脸,中了六箭,但他一动不动。令狐潮怀疑他是木人,派间谍打探,才知道是真人,大为惊讶,远远对张巡说:“刚才见到雷将军,才知道您的军令严明,但这又如何能违背天道呢!”张巡回答说:“你连人伦都不懂,又怎么知道天道!”不久,张巡出战,擒获十四名叛军将领,斩杀百余级。叛军连夜逃跑,收兵进入陈留,不敢再出战。
不久,叛军七千余步骑兵驻扎在白沙涡,张巡夜间袭击,大败叛军。回军时,在桃陵遇到叛军的四百余名援兵,全部擒获。张巡将他们分开,妫、檀及胡兵全部斩杀;荥阳、陈留的胁从兵,则放他们回家。十天内,百姓离开叛军归顺张巡的有一万多户。
河北各郡仍然为唐朝坚守,常山太守王俌想投降叛军,诸将愤怒,趁打马球时,纵马将他踩死。当时信都太守乌承恩麾下有朔方兵三千人,诸将派使者宗仙运率领父老前往信都,迎接乌承恩镇守常山。乌承恩以没有诏命为由推辞,宗仙运劝他说:“常山控制燕、蓟,道路通往河、洛,有井陉之险,足以扼住叛军的咽喉。近来皇帝南迁,李大夫收军退守晋阳,王太守权统后军,想举城投降叛军,众人不从,结果身首异处。大将军兵精气肃,远近无敌,若以家国为念,移据常山,与李大夫首尾相应,则功勋盛烈,谁能相比!若犹豫不决,又不设防,常山一旦陷落,信都岂能独全!”乌承恩不听。宗仙运又说:“将军不采纳我的建议,一定是担心兵少。现在百姓生活困苦,都想报国,纷纷结聚,屯据乡村,若悬赏招兵,不出十天就能招到十万人;与朔方甲士三千余人配合使用,足以成就大业。若放弃要害之地,居于四通八达之处自安,就像倒持剑戟,自取灭亡。”乌承恩最终犹豫不决。乌承恩是乌承玼的族兄。
这个月,史思明、蔡希德率领一万士兵南下攻打九门。十天后,九门假装投降,在城上埋伏甲兵。史思明登上城墙,伏兵攻击他;史思明坠下城墙,鹿角刺伤他的左胁,夜晚逃往博陵。
颜真卿用蜡丸将表章送达灵武。皇帝任命颜真卿为工部尚书兼御史大夫,仍担任河北招讨、采访、处置使,并发布赦书,也用蜡丸送达。颜真卿将赦书颁布到河北各郡,又派人颁布到河南、江、淮。从此各道才知道皇帝已在灵武即位,报国之心更加坚定。
郭子仪等人率领五万士兵从河北到达灵武,灵武的军威开始强盛,人们有了复兴的希望。八月,壬午朔日,皇帝任命郭子仪为武部尚书、灵武长史,任命李光弼为户部尚书、北都留守,并同平章事,其余职务不变。李光弼率领景城、河间兵五千人前往太原。
此前,河东节度使王承业军政不修,朝廷派待御史崔众接管他的军队,不久又派中使诛杀他;崔众侮辱王承业,李光弼一向不满。此时,皇帝下令将兵权交给李光弼,崔众见到李光弼,不行礼,又不按时交兵,李光弼大怒,将他逮捕斩首,军中震惊。
回纥可汗、吐蕃赞普相继派使者请求帮助讨伐叛军,皇帝设宴款待并送他们回去。
癸未日,太上皇下诏,大赦天下。
北海太守贺兰进明派录事参军第五琦入蜀奏事,第五琦对太上皇说:“现在正在用兵,财赋是当务之急,财赋主要产自江、淮,请授予臣一个职位,可以保证军队不缺供给。”太上皇很高兴,立即任命第五琦为监察御史、江淮租庸使。
史思明再次攻打九门,辛卯日,攻下九门,杀死数千人;率军东进包围藁城。
李庭望率领蕃、汉二万余人东袭宁陵、襄邑,夜晚,在离雍丘城三十里处扎营。张巡率领三千短兵突袭,大败李庭望,斩杀大半。李庭望收兵连夜逃跑。
癸巳日,灵武的使者到达蜀地,太上皇高兴地说:“我儿顺应天命,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丁酉日,太上皇下诏:“从今以后,改制敕为诰,表疏称太上皇。四海军国事务,都先由皇帝决定,再奏报朕知;等到收复京城,朕不再参与政事。”己亥日,太上皇临朝,命韦见素、房琯、崔涣奉传国宝玉册前往灵武传位。
辛丑日,史思明攻陷藁城。
当初,太上皇每次举行宴会,先设太常雅乐坐部、立部,接着是鼓吹、胡乐、教坊、府县散乐、杂戏;又用山车、陆船载乐往来;又让宫人跳《霓裳羽衣》舞;又训练一百匹舞马,衔杯上寿;又引犀牛、大象入场,或拜或舞。安禄山见到后非常喜欢,攻下长安后,命令搜捕乐工,运载乐器、舞衣,驱赶舞马、犀牛、大象前往洛阳。
臣司马光说:圣人以道德为美,以仁义为乐;所以即使住在茅草屋、土台阶上,穿粗衣、吃粗食,也不以为耻,只怕奉养过度而劳民伤财。明皇依仗天下太平,不考虑后患,穷尽耳目之娱,极尽声技之巧,自以为帝王的富贵无人能及,想要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不仅是为了自娱,也是为了夸耀于人。岂知大盗在
旁边的人已经有了窥视皇位的心思,最终导致皇帝流亡,百姓遭受苦难。这才知道君主崇尚奢华来展示自己,恰恰是招引大盗的原因。
安禄山在凝碧池宴请他的群臣,大肆演奏音乐;梨园弟子们常常哭泣,贼兵们都露出刀刃怒视他们。乐工雷海清无法忍受悲愤,将乐器摔在地上,向西痛哭。安禄山大怒,将他绑在试马殿前,肢解了他。
安禄山听说以前百姓乘乱偷盗库房物品,占领长安后,下令大搜三天,连他们的私人财物也全部掠夺。又命令府县追查,连一点点财物也不放过,牵连搜捕,无穷无尽,民间骚动不安,更加思念唐朝。
自从皇帝离开马嵬北行,民间传说太子北收兵马来取长安,长安百姓日夜盼望,有时互相惊恐地说:“太子大军到了!”于是都逃跑,市集空无一人,贼兵看见北方尘土飞扬,就惊恐欲逃。京畿的豪杰们常常杀死贼兵官吏,遥相呼应官军;杀而复起,接连不断,贼兵无法控制。起初从京畿、鄜、坊到岐、陇都依附他们,到这时西门之外都成了敌垒,贼兵的力量所及,南不出武关,北不过云阳,西不过武功。江、淮奏请贡献到蜀、灵武的物品,都从襄阳取上津路到达扶风,道路畅通无阻,这都是薛景仙的功劳。
九月,壬子日,史思明包围赵郡,丙辰日,攻下它;又包围常山,十天,城陷,杀了几千人。
建宁王倓,性格英明果断,有才略,跟随皇帝从马嵬北行,兵众寡弱,屡次遇到寇盗。倓自己挑选骁勇的士兵,在皇帝前后护卫,血战以保护皇帝。皇帝有时过时未进食,倓悲泣不已,军中的人都注目看他。皇帝想任命倓为天下兵马元帅,让他统领诸将东征,李泌说:“建宁确实是元帅的才能;但广平是兄长。如果建宁功成,怎么能让广平成为吴太伯呢!”皇帝说:“广平是嫡长子,何必以元帅为重!”李泌说:“广平还未正式成为太子。现在天下艰难,众心所向,在于元帅。如果建宁大功告成,陛下即使不想让他成为储君,同立功的人能答应吗!太宗、上皇,就是这样的例子。”皇帝于是任命广平王亻叔为天下兵马元帅,诸将都归他统领。倓听说后,感谢李泌说:“这本来就是我的心愿!”
皇帝与李泌出行军,军士指着他们,私下说:“穿黄衣的是圣人。穿白衣的是山人。”皇帝听说后,告诉李泌说:“艰难之际,不敢委屈你担任官职,暂且穿紫袍以消除众人的疑虑。”李泌不得已,接受了;穿上后,入宫谢恩。皇帝笑着说:“既然穿上了,怎么能没有名号!”从怀中拿出敕书,任命李泌为侍谋军国、元帅府行军长史。李泌坚决推辞,皇帝说:“朕不敢让你做臣子,只是为了渡过难关。等贼平定了,任你实现高远的志向。”李泌于是接受了。在禁中设立元帅府,亻叔入府时李泌也在府中,李泌入府时亻叔也是如此。李泌又对皇帝说:“诸将畏惧天威,在陛下面前陈述军事,有时不能尽言;万一有小的差错,危害很大。请先让他们与臣及广平王商议,臣与广平王从容奏闻,可行的就执行,不可行的就停止。”皇帝同意了。当时军务繁忙,四方奏报,从早到晚没有一刻空闲,皇帝都送到元帅府,李泌先打开看,有紧急的及烽火,重新封好,隔门通进,其余的等到天明。禁门的钥匙,都交给亻叔与李泌掌管。
阿史那从礼引诱九姓府、六胡州的胡人数万人,聚集在经略军北,准备侵犯朔方,皇帝命令郭子仪到天德军发兵讨伐。左武锋使仆固怀恩的儿子玢另率兵与敌人交战,兵败,投降;不久又逃回,怀恩怒斥并斩杀了他。将士们胆战心惊,无不以一当百,于是打败了同罗。皇帝虽然使用朔方的军队,还想借外夷的兵力来壮大军势,任命豳王守礼的儿子承寀为敦煌王,与仆固怀恩出使回纥请求援兵。又征发拔汗那的军队,并让他们转告城郭诸国,许诺厚赏,让他们跟随安西兵入援。李泌劝皇帝:“暂且到彭原,等西北兵将到时,再进到扶风以接应;那时庸调也集中了,可以供给军队。”皇帝听从了。戊辰日,从灵武出发。
内侍边令诚又从贼中逃回,皇帝斩杀了他。
丙子日,皇帝到达顺化。韦见素等人从成都到来,奉上宝册,皇帝不肯接受,说:“因为中原未平,暂时总领百官,怎么敢乘危难之际,急于传位!”群臣坚决请求,皇帝不同意,将宝册放在别殿,早晚侍奉,如同定省之礼。皇帝因为韦见素原本依附杨国忠,对他态度冷淡;听说房琯的名声,虚心对待他,房琯见皇帝谈论时事,言辞慷慨,皇帝为之动容,从此军国大事多与房琯商议。房琯也以天下为己任,知无不为,专断于胸臆;诸相都拱手避让。
上皇赐给张良娣七宝鞍,李泌对皇帝说:“现在天下分崩离析,应当以节俭示人,良娣不宜乘坐这样的鞍。请撤下珠玉交给库吏,等有战功的人赏赐给他们。”良娣从阁中说:“邻里旧情,何必如此!”皇帝说:“先生是为社稷考虑。”立即命令撤下。建宁王倓在廊下哭泣,声音传到皇帝耳中;皇帝惊讶,召问他,回答说:“臣近来忧心祸乱未平,现在陛下从谏如流,不久就能看到陛下迎上皇回长安,因此喜极而悲。”良娣因此厌恶李泌及倓。
皇帝曾从容与李泌谈到李林甫,想命令诸将攻克长安后,挖开他的坟墓,焚骨扬灰。李泌说:“陛下刚刚平定天下,为什么要仇恨死者!那枯骨知道什么,只会显示圣德不广。而且现在从贼的人都是陛下的仇人,如果听到这个举动,恐怕会阻碍他们自新的心。”皇帝不高兴,说:“这个贼人昔日百般危害朕,当时朕朝不保夕。朕能保全,只是天幸!林甫也厌恶你,只是没来得及害你就死了,为什么要怜悯他!”李泌回答说:“臣岂能不知!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上皇拥有天下近五十年,太平娱乐,一朝失意,远在巴蜀。南方地恶,上皇年事已高,听到陛下这个命令,必定会认为是因韦妃的缘故,内心惭愧不悦。万一感愤成疾,是陛下以天下之大,不能安君亲。”话未说完,皇帝泪流满面,走下台阶,仰天拜道:“朕没有想到这一点,是天使先生说的!”于是抱着李泌的脖子哭泣不已。
另一天晚上,皇帝又对李泌说:“良娣的祖母,是昭成太后的妹妹,上皇所思念。朕想让她正位中宫,以安慰上皇的心,怎么样?”李泌回答说:“陛下在灵武,因为群臣希望立尺寸之功,所以登上大位,不是为私。至于家事,应当等待上皇的命令,不过晚几个月之间。”皇帝听从了。
南诏乘乱攻陷越巂会同军,占据清溪关;寻传、骠国都投降了。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资治通鉴-唐纪-唐纪三十四-注解
柔兆涒滩:古代干支纪年法中的年份名称,柔兆指天干中的‘乙’,涒滩指地支中的‘申’,合起来表示乙申年。
肃宗文明武德大圣大宣孝皇帝:唐肃宗的尊号,表示其文治武功和孝道。
至德元年:唐肃宗的年号,至德元年即公元756年。
太常卿:古代官名,掌管宗庙礼仪等事务。
夷陵太守:夷陵地区的行政长官,夷陵在今湖北宜昌一带。
河南节度使:唐代设立的军事长官,负责河南地区的军事防御。
岭南节度使:唐代设立的军事长官,负责岭南地区的军事防御。
黔中节度使:唐代设立的军事长官,负责黔中地区的军事防御。
南阳节度使:唐代设立的军事长官,负责南阳地区的军事防御。
牂柯夷:古代西南少数民族的一支,主要分布在今贵州一带。
蓝田:地名,今陕西蓝田县。
雍丘:地名,今河南杞县。
常山:地名,今河北正定县。
史思明:安史之乱中的叛军将领。
蔡希德:安史之乱中的叛军将领。
安禄山:唐代安史之乱的发动者,原为唐朝将领,后反叛自立为帝。
牛廷玠:安史之乱中的叛军将领。
同罗、曳落河:同罗和曳落河是安禄山军队中的两支精锐部队。
恒阳:地名,今河北正定县。
嘉山:地名,今河北境内。
博陵:地名,今河北蠡县。
渔阳:地名,今北京密云一带。
高尚、严庄:安禄山的谋士。
田乾真:安禄山的将领。
杨国忠:唐朝宰相,安史之乱期间因处理不当导致局势恶化。
哥舒翰:唐朝著名将领,安史之乱期间在潼关被俘。
崔乾祐:安史之乱中的叛军将领。
灵宝:地名,今河南灵宝市。
首阳山:地名,今河南境内。
潼关:位于今陕西潼关县,是唐朝的重要关隘。
火拔归仁:安禄山的部将,因背叛主上被处死。
高仙芝、封常清:唐朝名将,安史之乱中的主要将领。
李光弼:唐朝著名将领,曾参与平定安史之乱。
李祗:唐朝将领,安史之乱期间在东平(今山东东平)抵抗叛军。
鲁炅:唐朝将领,安史之乱期间在南阳(今河南南阳)抵抗叛军。
禄山:安禄山,唐朝叛将,安史之乱的主要发起者。
司空、同平章事:唐朝官职,司空为三公之一,同平章事为宰相的称号。
河东、华阴、冯翊、上洛:唐朝的防御使辖区,分别位于今山西、陕西等地。
剑南:唐朝的行政区划,包括今四川、重庆等地。
崔圆:剑南节度留后,后被任命为剑南节度等副大使。
幸蜀:指皇帝逃往蜀地(今四川)避难。
魏方进:唐朝官员,安史之乱期间任御史大夫兼置顿使。
崔光远:唐朝官员,安史之乱期间任京兆尹。
边令诚:唐朝将军,负责掌管宫闱管钥。
颍王璬:唐朝宗室,安史之乱期间被任命为剑南节度大使。
陈玄礼:唐朝将领,负责皇帝的护卫工作。
高力士:唐朝著名宦官,深受唐玄宗信任。
郭从谨:唐朝老臣,向唐玄宗进言指出安禄山的阴谋。
宋璟:唐朝著名宰相,以直言进谏著称。
王思礼:唐朝将领,曾任行在都知兵马使。
马嵬驿:位于今陕西兴平市,是唐玄宗逃难途中的重要地点。
韦见素:唐代大臣,曾任宰相,后因依附杨国忠而被唐肃宗疏远。
韦谔:韦见素之子,安史之乱期间任御史中丞。
裴柔:杨国忠的妻子,安史之乱期间与家人一同逃亡。
薛景仙:唐代将领,曾在安史之乱中为唐军立下战功。
陵寝:古代帝王的坟墓,通常指皇帝或皇后的墓地,具有极高的尊崇和保护。
按辔:指控制马匹的缰绳,这里比喻皇帝在决策时的犹豫和慎重。
太子:皇位的继承人,通常为皇帝的长子,负责辅佐皇帝处理国事。
父老:指地方上的长者或有威望的人,常代表民意。
至尊:对皇帝的尊称,表示至高无上的地位。
建宁王倓:唐肃宗的次子李倓,封为建宁王,以勇猛善战著称。
李辅国:唐朝宦官,曾权倾朝野,对朝政有重大影响。
广平王亻叔:唐朝宗室成员,具体身份为广平王,名亻叔。
飞龙厩:唐朝皇家马厩的名称,负责饲养和管理皇家马匹。
裴冕:唐朝官员,曾任朔方节度大使,具有较高的政治和军事地位。
薛羽:新平太守,因弃郡逃跑被太子斩杀。
徐:安定太守,因弃郡逃跑被太子斩杀。
郭子仪:唐代著名将领,平定安史之乱的主要功臣之一。
灵武:唐朝时期的一个重要军事重镇,位于今宁夏回族自治区灵武市。在安史之乱期间,唐玄宗逃至蜀地,太子李亨在灵武即位,成为唐肃宗,灵武因此成为临时都城。
朔方:古代地名,泛指北方边疆地区,唐代时指今内蒙古自治区一带。
吐蕃:古代藏族政权,唐代时与中原王朝有频繁的交往和冲突。
回纥:古代北方游牧民族,唐代曾多次与唐朝结盟,共同对抗外敌。
马嵬:地名,位于今陕西省兴平市,唐玄宗在安史之乱中曾在此处被迫处死杨贵妃。
肃宗:唐肃宗李亨,唐朝第七位皇帝,安史之乱期间即位。
玄宗:唐玄宗李隆基,唐朝第六位皇帝,安史之乱爆发后退位为上皇。
李泌:唐代著名政治家、军事家,曾多次在关键时刻为唐玄宗和唐肃宗出谋划策。
同罗、突厥:古代北方游牧民族,唐代时常与中原王朝发生冲突。
御史大夫:古代中国的一种高级官职,主要负责监察百官,纠察不法,是御史台的长官,位高权重。
京兆尹:古代中国京畿地区的行政长官,负责管理首都及其周边地区的行政事务。
节度使:唐朝时期设立的一种军事和行政长官,负责一个较大区域的军政事务,权力极大。
特进:古代中国的一种荣誉官职,通常授予有功勋的老臣,地位尊崇但无实际职权。
起居舍人:古代中国负责记录皇帝日常生活和朝廷大事的官员,属于中书省的属官。
知制诰:古代中国负责起草皇帝诏令的官员,通常由文学才能出众的人担任。
折冲:古代中国的一种武官职衔,主要负责军事防御和指挥作战。
行军司马:古代中国军队中的一种高级参谋官职,负责协助主将处理军务。
凤翔郡:唐朝时期的一个行政区划,位于今陕西省凤翔县一带,因唐肃宗在此即位而改名。
开府:古代中国的一种高级官职,通常授予有功勋的大臣,有权开设府署,自行任命属官。
朔方兵:唐朝时期驻扎在朔方(今内蒙古一带)的军队,以勇猛善战著称。
蜡丸:古代中国用于秘密传递文书的一种方法,将文书封入蜡丸中,以防泄露。
工部尚书:古代中国六部之一工部的最高长官,负责全国的工程、制造等事务。
同平章事:唐朝时期的一种高级官职,相当于宰相,参与朝廷重大决策。
回纥可汗:回纥(古代突厥族的一支)的君主称号,回纥在唐朝时期曾多次协助唐朝平定内乱。
吐蕃赞普:吐蕃(古代西藏地区)的君主称号,吐蕃在唐朝时期与唐朝既有战争也有和平交往。
江淮租庸使:唐朝时期负责江淮地区赋税征收的官员,权力较大。
太上皇:皇帝退位后的尊称,通常指皇帝的父亲或前任皇帝。
传国宝:象征皇权的宝物,通常由皇帝传给继位者,作为合法统治的象征。
窥窬之心:指暗中观察、等待时机的心态,常用于形容有野心的人。
銮舆播越:銮舆指皇帝的车驾,播越指流亡、迁徙,形容皇帝被迫离开都城,流亡在外。
生民涂炭:形容百姓生活极其困苦,如同陷入泥潭和炭火之中。
崇华靡:指崇尚奢华、铺张浪费的生活方式。
梨园弟子:唐代宫廷中的乐工和艺人,梨园是唐玄宗设立的宫廷乐舞机构。
雷海清:唐代著名的乐工,因在安禄山叛乱中表现出忠贞不屈的精神而闻名。
支解:古代的一种酷刑,指将人的四肢砍断。
广平王:指唐肃宗李亨的长子李豫,后即位为唐代宗。
阿史那从礼:唐代突厥族将领,曾在安史之乱中为唐军效力。
仆固怀恩:唐代将领,曾在安史之乱中为唐军效力,后因不满朝廷而反叛。
房琯:唐代大臣,曾任宰相,以直言敢谏著称。
张良娣:唐肃宗的妃子,因奢侈浪费而受到李泌的批评。
李林甫:唐代宰相,以权谋著称,曾长期把持朝政,导致朝政腐败。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资治通鉴-唐纪-唐纪三十四-评注
这段古文记载了唐肃宗至德元年(公元756年)五月至九月间,安史之乱中的一系列重要事件。安史之乱是唐朝历史上一次重大的叛乱,对唐朝的政治、经济和社会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文中首先提到的是鲁炅的溃败和南阳的围困,随后是张垍推荐虢王巨为河南节度使,并统率其他节度使共同抵御叛军。这一部分反映了唐朝在安史之乱初期,朝廷内部对于如何应对叛军的策略分歧,以及各地节度使在军事上的重要性。
接下来,文中描述了郭子仪和李光弼在常山与史思明的战斗。郭子仪和李光弼是唐朝的名将,他们在安史之乱中发挥了重要作用。文中详细描写了他们的战术运用,如深沟高垒、昼耀兵、夜斫营等,展现了他们在军事上的高超才能。
文中还提到了安禄山对高尚、严庄的责备,以及田乾真为高尚、严庄辩护的情节。这一部分揭示了安禄山内部的矛盾和不安,以及叛军内部的权力斗争。
此外,文中还记载了杨国忠与哥舒翰之间的矛盾。杨国忠是唐玄宗的宠臣,他的骄纵和专权被认为是安史之乱的导火索之一。哥舒翰则是唐朝的名将,他在安史之乱中扮演了重要角色。文中描述了杨国忠对哥舒翰的猜忌和防备,以及哥舒翰在潼关的军事行动。
最后,文中描述了哥舒翰在灵宝西原与崔乾祐的战斗。这一战斗以哥舒翰的失败告终,反映了安史之乱中唐朝军队的困境和叛军的强大。哥舒翰的失败也标志着唐朝在安史之乱中的进一步失利。
总的来说,这段古文通过详细的历史事件描写,展现了安史之乱中唐朝内部的复杂局势和军事斗争的激烈。文中不仅记录了具体的历史事件,还通过人物的言行和心理描写,揭示了当时的社会背景和历史人物的性格特征。这段古文具有重要的历史价值,为我们研究唐朝历史和安史之乱提供了宝贵的资料。
这段古文描述了安史之乱期间唐玄宗逃难的经过,展现了唐朝由盛转衰的历史转折点。文中通过多个历史人物的言行,揭示了当时朝廷内部的混乱和腐败。杨国忠作为宰相,未能有效应对安禄山的叛乱,反而因个人私利导致局势恶化。唐玄宗在逃亡过程中,面对将士的愤怒和民众的失望,表现出无奈和悔恨。
文中特别提到郭从谨的进言,指出安禄山的阴谋早已存在,但由于朝廷内部的腐败和闭塞,导致这些信息未能及时传达给皇帝。这一情节反映了唐朝后期政治体制的弊端,即皇帝与民众之间的信息不对称,导致国家危机的加剧。
马嵬驿事件是这段历史的高潮,杨国忠被将士诛杀,贵妃杨玉环也被迫自缢。这一事件不仅标志着杨国忠势力的覆灭,也象征着唐玄宗权力的进一步削弱。将士们的愤怒和不满,反映了当时社会矛盾的激化,以及民众对朝廷腐败的强烈不满。
从艺术特色上看,这段古文通过细腻的描写和生动的对话,展现了历史人物的复杂心理和情感变化。唐玄宗在面对将士的愤怒时,表现出无奈和悔恨;杨国忠在逃亡途中的慌乱和恐惧,也通过细节描写得以生动呈现。这些描写不仅增强了文本的感染力,也使读者能够更深入地理解历史人物的内心世界。
总的来说,这段古文不仅具有重要的历史价值,还通过生动的艺术描写,展现了唐朝由盛转衰的历史过程。它揭示了政治腐败、信息闭塞和社会矛盾对国家命运的深远影响,为后人提供了深刻的历史教训。
这段古文描绘了唐朝安史之乱期间,唐玄宗与太子李亨在逃亡过程中的一系列决策和行动。文本通过对话和叙述,展现了当时朝廷内部的复杂局势和人物之间的互动。
首先,文本通过父老与太子的对话,反映了民众对朝廷的忠诚和对国家命运的关切。父老们愿意率领子弟跟随太子东征,表现出对国家统一的渴望和对皇室的信任。而太子的犹豫和哭泣,则体现了他对父亲的孝心和对国家责任的矛盾心理。
其次,建宁王倓和李辅国的谏言,揭示了朝廷内部的战略分歧。他们认为,太子应留在中原,组织力量对抗叛军,而不是随皇帝入蜀。这一建议不仅体现了他们对国家复兴的迫切愿望,也反映了他们对皇帝决策的不满和担忧。
唐玄宗的决策过程,则展现了他在危机中的无奈和智慧。他最终决定分兵给太子,并嘱咐将士们辅佐太子,表现出他对太子的信任和对国家未来的期望。同时,他对西北诸胡的安抚,也体现了他对边疆稳定的重视。
文本还通过唐玄宗与将士们的诀别,展现了他在逃亡中的孤独和愧疚。他将春彩分给将士们,并允许他们回家,表现出他对将士们的关怀和对自身处境的无奈。这一场景不仅增强了文本的情感张力,也反映了唐玄宗在危机中的人性光辉。
最后,文本通过太子在平凉的军事行动,展现了他在逆境中的坚韧和智慧。他通过招募士兵和整顿军备,逐渐恢复了军势,为后续的反攻奠定了基础。这一过程不仅体现了太子的领导才能,也反映了他在国家危难时刻的责任感和担当。
总体而言,这段古文通过细腻的描写和生动的对话,展现了安史之乱期间唐朝朝廷内部的复杂局势和人物之间的互动。文本不仅具有重要的历史价值,也通过人物的情感和决策,深刻反映了当时的社会现实和人性光辉。
这段古文主要描述了唐代安史之乱期间,太子李亨(即后来的唐肃宗)在灵武即位的过程,以及当时政治、军事形势的复杂变化。文本通过详细记载太子在灵武的即位、群臣的劝进、以及各方势力的反应,展现了唐代中期政治动荡的历史背景。
首先,文本通过太子李亨在灵武的即位,反映了唐代中央政权的崩溃和地方势力的崛起。太子在灵武即位,标志着唐朝中央政权的分裂,同时也显示了地方势力在乱世中的重要性。灵武作为北方军事重镇,成为太子集结力量、对抗安禄山叛军的重要基地。
其次,文本通过群臣的劝进和太子的犹豫,揭示了唐代政治中的权力斗争和君臣关系的复杂性。裴冕、杜鸿渐等人多次上笺劝太子即位,反映了当时群臣对太子的期望和对国家前途的担忧。太子的犹豫则显示了他在权力与责任之间的权衡,最终在群臣的劝说下即位,体现了唐代政治中的集体决策特点。
再次,文本通过安禄山叛军的暴行,揭示了安史之乱对唐代社会的巨大破坏。安禄山派遣孙孝哲杀害皇族成员和朝廷官员,手段残忍,反映了叛军的残暴和对唐朝政权的极端敌视。这一描写不仅揭示了安史之乱的残酷性,也反映了唐代社会在战乱中的动荡和不安。
最后,文本通过李泌的出现和他在太子身边的角色,展现了唐代政治中的智谋与忠诚。李泌作为太子的布衣之交,不仅在政治上给予太子极大的支持,还在军事上提供了重要的建议。他的出现反映了唐代政治中人才的重要性,以及智谋在乱世中的关键作用。
总体而言,这段古文通过详细的历史事件描写,展现了唐代安史之乱期间的政治、军事形势,揭示了唐代中央政权的崩溃、地方势力的崛起、君臣关系的复杂性以及智谋在乱世中的重要性。文本不仅具有重要的历史价值,也为我们理解唐代政治和社会提供了宝贵的资料。
这段古文记载了唐朝安史之乱期间的一系列重要事件,展现了当时朝廷内外的复杂局势和各派人物的不同反应。文中涉及的人物众多,事件错综复杂,反映了唐朝在这一历史时期的动荡与危机。
首先,文中提到唐玄宗逃至蜀地,太子李亨在灵武即位,成为唐肃宗。这一事件标志着唐朝政权的重大转折,灵武成为临时都城,唐肃宗在此组织抵抗安禄山的叛乱。文中详细描述了唐肃宗如何任命官员、调动军队,展现了他在危难时刻的决策能力和领导力。
其次,文中提到张巡在雍丘的坚守和智谋。张巡是唐朝著名的忠臣,他在雍丘与叛军对峙四十余日,面对敌军的劝降,他巧妙地利用天子画像激励士气,并设计夜袭敌军,成功击退叛军。这一情节不仅展现了张巡的忠诚和智慧,也反映了唐朝将士在危难时刻的坚定信念和勇敢精神。
再次,文中还提到河北诸郡的抵抗和内部矛盾。常山太守王俌欲降叛军,结果被部下所杀,反映了当时地方官员和将领之间的分歧与冲突。信都太守乌承恩的犹豫不决,也揭示了在面对叛乱时,地方官员的复杂心态和艰难抉择。
此外,文中还提到颜真卿通过蜡丸秘密传递表文,向唐肃宗汇报河北局势。颜真卿是唐朝著名的忠臣和书法家,他在安史之乱期间积极组织抵抗,展现了文人在国家危难时刻的责任感和担当。
最后,文中提到回纥和吐蕃派遣使者请求协助唐朝讨伐叛军,反映了唐朝与周边民族的关系。回纥和吐蕃在唐朝内乱期间的态度,不仅影响了唐朝的军事局势,也反映了当时国际关系的复杂性。
总体而言,这段古文通过详细的历史事件和人物描写,展现了唐朝在安史之乱期间的艰难处境和各派人物的不同反应。文中既有忠臣义士的坚守与智谋,也有地方官员的犹豫与矛盾,反映了这一时期唐朝社会的动荡与危机。通过对这些历史事件的描写,读者可以深刻感受到唐朝在这一历史时期的复杂局势和人物命运的起伏。
这段古文主要描述了安史之乱期间,唐玄宗被迫离开长安,流亡在外,而安禄山则在长安大肆掠夺,百姓生活困苦。文中通过描写安禄山的暴行和唐军的反击,展现了当时社会的动荡和人民的苦难。
文中提到安禄山在凝碧池宴请群臣,梨园弟子因悲愤而哭泣,乐工雷海清更是掷乐器于地,西向恸哭,最终被安禄山残忍杀害。这一情节不仅展现了安禄山的残暴,也反映了当时宫廷乐工对国家的忠诚和对叛乱的痛恨。
文中还提到唐肃宗在流亡途中,建宁王李倓多次血战以保护皇帝,表现出极大的忠诚和勇敢。李泌作为唐肃宗的重要谋士,多次在关键时刻为皇帝出谋划策,展现了其卓越的政治智慧和军事才能。
此外,文中还提到唐肃宗与李泌的对话,李泌劝谏皇帝不要过分仇视已死的李林甫,以免影响天下人的自新之心。这一情节不仅展现了李泌的深谋远虑,也反映了唐肃宗在艰难时刻的宽容和智慧。
总的来说,这段古文通过描写安史之乱期间的种种事件,展现了当时社会的动荡和人民的苦难,同时也反映了唐朝君臣在危难时刻的忠诚与智慧。文中的人物形象鲜明,情节跌宕起伏,具有很高的历史价值和文学价值。